我接過無比沉重的箱子,怔怔的站在原地。
趙姨用慈愛中帶著哀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隨即將目光落在方杞懷裡的孩子身上。
“大孫女,讓奶奶抱抱。”說著,趙姨伸出佈滿皺紋的手去摸茉莉新生嬌嫩的手。
方杞將茉莉交給趙姨,趙姨看著,嘴角僵硬的笑著,說道:“這小東西可真漂亮啊。”
沒有任何預兆,兩滴渾濁的眼淚從她眼眶滑落,打溼茉莉的衣襟。
好像,這個夏天的主題叫悲痛。
方杞看在眼裡,說道:“趙姨,您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吧,我跟北山以後可能會很忙,茉莉也需要人看著。”
停了停,方杞補充說道:“您也知道,茉莉這孩子性格古怪,之前請了好幾個育兒師,一抱她就又哭又鬧,不知怎麼的,就跟您親,你看,你抱著,她睡得多乖。”
趙姨這才重重的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漆黑黑的天幕上淡出幾顆星星,半彎的月亮躺在空中,路上街燈漸次亮起,將微弱的亮光延伸至遠方,用以對抗席捲這座古城的黑暗。
入夜有些微涼,怕茉莉著涼,方杞和趙姨她們一行人先行離去。
我還想在這待一會,想一想過去的事,看一看過去的景。
老巷子被推倒了,埋葬了我的過去。
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物質,都會在時間的長河裡,遵循生長消亡的規律。
人,亦復如是。
我扔掉手中的菸頭,將目光落在那個裝著程知夏遺物的紙箱子上。
開啟箱子,就像開啟了記憶的閥門。
裡面裝著從小到大,我寫給程知夏的檢討書,送的小禮物,還有一個故舊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封面是一隻振翅的蝴蝶,我認得,這是知夏中學時期的記事本。
開啟記事本,上面謄抄著陳奕迅的歌詞,書寫著少女的心事,字跡雋秀,亦如盛夏,穿著一襲白色長裙,扎著馬尾,騎著鈴鐺作響的腳踏車,帶著青春的香氣,穿行在老巷子的少女。
箱子裡,躺著一本饒雪漫的《離歌》,這是高二那年暑假,我送給知夏的,饒雪漫是知夏最喜歡的文學作家。
隨手翻開,書裡夾著幾片紋路清晰,乾枯卻很平整的銀杏樹葉子。
葉子散發著古樸的香氣,粗略算來,它躺在這本寫滿平仄的書裡,也有十個年頭左右了。
我寫給知夏的檢討書佔據了箱子一大半的空間。
原來,這些年來,我竟然犯了這麼多的錯誤,如果能重來,我一定會做的更好,不會惹知夏生氣的。
拿起一封用牛皮紙信封裝著的檢討書,開啟來看,做舊泛黃的信紙,一筆一劃的文字,稍顯幼稚的筆觸映入早已被淚水模糊的雙眼。
“漂亮美麗,溫柔可愛,楚楚動人,傾國傾城,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西施見了沉默,貂蟬見了慚愧的知夏同學,你好。”
檢討書的開頭就讓我破涕為笑,這是我慣用的開頭,為了湊夠一千字,我也是絞盡腦汁,費盡心機。
接著往下看:“首先,我深刻的檢討自己,我不應該在未經你允許的情況下,擅自用你的圓珠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下午自習,當時你被班主任叫去開班幹部會,我的圓珠筆找不到了,情急之下,就翻了你的桌框,借用了你的圓珠筆。
本質上來講,我的這種借用是一種偷盜行為,用別人東西向別人打招呼這是父母老師從小教育我們的道理。
我痛定思痛之後決定痛改前非,也希望你大人大量,別跟我這個小人一般計較......”
看著這封囉哩囉嗦湊字數的檢討書,我仍然記得每次寫時候的心情,心想屁大點事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