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城初戰,田楷一方即小勝。但這依然沒有能夠緩解真定附近土豪們的恐懼。
隨著戰事頻急,這些土豪開始拖家帶口準備涉過滹沱河,到常山郡北一帶逃難。
滹沱河是常山國內最重要的河流,也是幽冀之地上最長最寬的一道。其自西向東,一路穿過常山、中山、河間、渤海四郡,灌溉了沿岸無數豐腴田地。
在以前,常山國這些北地人是不將自己視為邊人的,他們認為只有滹沱河以北的地區才是邊陲,那裡地曠人稀,時刻會受到胡人的襲擊。而相反,在滹沱河以南,是地地道道的內地,是真正的富庶之所。
所以滹沱河就成了常山國人心裡的中外分界線,以北是外,以南是內。生活在滹沱河以南的自然就人上人些。
但現在世道變了,如今的滹沱河以南的人上人也要逃難到過去視為邊地的北方,怎能不讓人唏噓呢。
在過去,冀州作為北地錢糧大州,是要負擔北面幽州北疆防務開支的八成的。所以為了轉運方便,冀州在滹沱河上建立了一系列渡口和浮橋。
而規模最大的一個就是位於真定與九門之間,這裡道路更密,商旅更多,自然渡口的規模也越大。
本來,這座浮橋是由二十艘巨舟連鎖而成,每船皆用十具石錨固定,船寬一丈六尺,間隔約一丈遠,中間鋪上木板,木板上覆蓋乾草。平日,曳車牽馬而過,如履平地。
平日裡,這浮橋每隔五艘就設一巡亭,提鈴巡夜,防衛嚴密。
但這一切都成了過往。
隨著南面泰山賊開始北伐,常山南部諸縣計程車紳們紛紛裹著家當,趕著牛馬,順著黑壓壓的人流在這裡渡河北上。
一時間,男男女女淒厲哭喊,低聲哀求。稚童啼哭,河吏怒斥,一副末世景象。
雖然混亂,但這時候的浮橋還算暢通,多少豪紳吏士們到底還是擠過了浮橋,來到了北岸暫時獲得了安全。
畢竟,有滹沱河為阻,南岸就是交戰區,北岸就是大後方。
但這個大後方卻不是那麼好過的。
隨著真定令孫瑾發文給九門的國相,嚴令南岸一人不準過河後,形勢越發緊張了。
常山國相馮巡釋出了一條嚴格的河禁令,內容就一條:
“滹沱以南,群盜蜂起,為防備敵人奸細和不法之徒探諜,凡自南來而無公憑者,勿聽渡。”
從這裡就看出馮巡作為老官吏的狡猾了。
他並沒有一刀切,而是放出一個所謂的公憑。那換句話說呢,就是誰有公憑誰過河,那誰會有呢那當然是有影響力的勢力人家了。
而且為了防備暴民衝破橋防,馮巡直接下令撤走浮橋,渡河一律都改為舟渡。
如此一來,守備河防的巡河兵乘機敲詐勒索,曾經的富裕之家不惜傾家蕩產,換來一張公憑孑然渡河。
也許,縱然是泰山軍北來,這些尋常富戶也不會淪到這個地步。可惜,這些人聾眼盲人,看不清形勢,只覺得貴人們跑,也就跟著跑了。
孰不知,人家潤是有出路,你潤是成了人家的出路。
但相比於尋常富戶被抽髓扒皮,有一類人卻是馮巡如何都得帶去北面的,那就是常山諸多劉姓王。
本朝對待宗族還是相當大方的,不僅所封王侯要比前朝多,也頗能善始善終。
而常山諸劉因為早年隨光武打天下,所以是少有的能橫亙兩朝的富貴之族。
此刻,這些陸續準備北渡的劉姓王族們,成群結隊,按照各自王系聚攏在一起。他們拖家帶口,看著遠處略帶著仇恨的破落戶們,面上看不出喜怒。
他們當然是不願意北上的,他們在南部有著巨大的莊園和田土,成百上千的徒隸拼命勞作就是供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