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全部噤聲了,連抬頭都不敢看一眼。
剛被扶著,用木板抬著,準備入驛館的公卿們,看到那些籬笆外的涼州兵正惡狠狠的看過來,忙吩咐徒隸搬他們進去。
向來對危險敏銳感十足的公卿們明白,這地方不能再留,涼州兵也不能再刺激了。
但他們想走,涼州兵們卻不讓了。
其中一個粗豪的軍吏直接踹掉圍著的籬笆,走了進來,然後將一個靠近的公卿一把擊拉了過來,“和藹”道:
“老公們,弟兄們這一路著實辛苦啊。”
被他捏在手裡的公卿,渾身上下沒二兩肉,被這軍吏捏著,就和捏著雞沒區別。
此刻被拎著,這公卿額頭冒汗,對軍吏展著笑,露出殘缺的黑齒。
那軍吏還是搖頭晃腦:
“弟兄們護著陛下,連日奔走,既冷又餓,途中就是口渴了,去附近取水,上面不是漂著屍體,就是浮著腦袋。你說弟兄們能喝嗎”
但這話說完,公卿的臉上浮現了驚怒之色,他張嘴就要問。
卻見那涼州軍吏聳聳肩:
“是的,沒錯,你們喝的水,就是這些。咱們可以不喝,但卻不能不讓諸公不喝。不然渴了累了,咱大漢還有誰來分憂呢。”
軍吏嘴上說著的時候,包括他手裡捏著的這個,在場的公卿們有一個算一個,都開始反芻了起來,臉色越來越難看。
涼州兵們看著這些公卿的樣子,皆是快意大笑。
那軍吏很滿意公卿們的表現,於是更加肆意:
“但這水、米都給諸公吃了,那弟兄們現在還餓著呢,奔波這麼久,也就在武功吃了頓飽飯,現在這裡可為咱們備了吃的”
接待公卿們的,還有本亭的亭長,他這會被粗豪的涼州軍給嚇到了,一個勁的打哆嗦。
這會聽眼前軍吏拿眼睛看向自己,亭長才哆嗦的回答:
“咱們這裡也是小亭,儲備不足,只煮了六鍋粟,是給陛下用的。”
那涼州軍吏嗤了一聲,輕蔑道:
“就是個豬都吃下這般多的粟,陛下是豬嗎”
說完,眾人哈哈大笑。
此時的涼州軍吏士們已對包括皇帝在內的一眾公卿大臣,全部喪失了尊重和敬畏。
誰都沒想到,率先戳破皇帝新衣的不是什麼牛輔、李傕,就是這些最普普通通的武夫。
此時,之前公卿和士孫邕們一同構建的接駕儀式,表演出的莊嚴肅穆,都在這一句“陛下是豬嗎”中幻滅了。
此前的一切都好像變得可笑起來。
嗤笑完後,這涼州軍吏轉手招呼身後的袍澤們:
“弟兄們,沒聽到嗎給咱們準備了粟飯,大家還等什麼”
眾人哈哈大笑,繼而一窩蜂的衝入了驛館內,將那六鍋粟都搶得一乾二淨。
就這樣,在公卿們又羞又惱中,數百涼州兵就這樣大咧咧的吃著粟飯。
他們也不用什麼碗筷,就用水抓著,大口吃著,還時不時讓亭長那邊去準備些清水過來。
其實到這裡,氛圍其實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涼州兵們之前那麼衝,除了幻滅,更多的還是肚子空得厲害。現在肚裡有米後,大夥那衝勁就收了不少。
但這個時候,忽然從裡面又走出一人,正是剛剛引士孫邕進去的那個老黃門。
之前劉協和士孫邕在屋內談話的時候,他就站在屋外,等聽見裡面談得不錯了後,才悄悄退了出去,準備讓人將粟飯送進來。
老黃門伺候了三代皇帝了,這種眼力勁早就是一種本能了。
但當他出來後,卻看見那些涼州兵正坐在那吃著陛下的粟飯,老黃門當即就怒了,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