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十一月九日,夜。
皎皎寒月,朝歌城上的漢軍站在城頭上,望城外萬籟寂靜,思鄉之情全部湧向心頭。
鐵衣征程半年,他們遠離家鄉,拋棄田園家宅,本報王事。但現在,暑去寒來,賊未滅也就算了。上官們還醇酒歌舞,袍澤們屍骨畏寒,家人就要被充奴。
豈能不讓這些心中只有王事忠義的好漢子們,內心悽愴難過。
朝歌作為河內一大要邑,又作為河南漢軍主帥鎮東將軍張溫駐節之所,整體防備是非常嚴密的。
首先朝歌城西有一處坡地,本是朝歌世豪們遊園之所。這裡每當到傍晚時分,遠望遊園,但見霧濛濛,雨霏霏,樹搖柏晃,幽深莫測,林上是空雁鳴鶴,一派故園勝景。
但這會這處坡地已經被營造成一整片軍事壁壘,號“鹿頭砦”。張溫募集的兵馬和後方大部分兵力都駐守於此。
在此砦的周邊,又連八砦,與這鹿頭呈掎角之勢。
同時這裡又是河內各縣縣卒集結之所。所以,張溫的軍力在城外大概到了萬人左右。但顯然,這些軍力的善戰程度肯定是比前線淇水大營要弱很多的。
前些日,鎮東將軍巡城的時候,遠望鹿頭砦的時候,覺得在防衛上還是有漏洞,就令部屬在鹿頭砦附近的制高點得勝丘上,又建立了一處據點,以圖扼守。
所以到十一月九日的時候,整個朝歌的防務其實就是得勝丘、鹿頭連砦和鉅鹿城牆三位一體結合的。
當城頭上的漢軍遠眺家鄉,春傷秋悲的時候。
得勝丘上的木柵,有幾個蕩陰縣兵正凍得發抖的戍守在望臺上。
蕩陰在朝歌北面,還要在淇水以北。換句話說,此時的蕩陰已經算是在敵後了。而這些蕩陰縣兵被河內太守徵召來的時候,蕩陰都沒陷落。
而現在蕩陰城陷,這些縣卒就成了無家之人了,只能繼續羈留在朝歌。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些人會是什麼待遇。
最差的補給,最苦的任務都在他們頭上。
就比如值守這得勝丘,天寒地凍,他們又在丘上,那就更冷了。而且因為補給不便和後方的人不上心,這些人還都是飢一頓飽一頓,就更別說有冬衣了。
所以此時望樓上,三個新卒正圍著他們的伍長,擁抱取暖。
伍長姓岳,人叫老嶽頭,此時一邊哆嗦,一邊對三個手下道:
“值了這輪,咱們就下去了,真辣孃的冷啊。”
邊上一個黑瘦的小卒,聞言嗤了聲:
“就是下去又如何,下面就不冷了嗎?咱們這些蕩陰來的,真的都是後孃的,不都是養的,媽的,不把咱們當人。”
黑瘦小卒說的,其餘兩人頻頻點頭,顯然早就滿腹牢騷。
老嶽頭實際上也要罵人的,但作為小領頭倒也不好和這些手下們一起罵,也就不鹹不淡的呵斥了兩句。
黑瘦小卒性子顯然是桀驁的。並不作罷,他繼續道:
“嶽頭,要我說漢軍這麼不將咱們當人,咱不如投對面泰山軍。咱聽說,帶刀投那邊的,直接升甲士。帶甲投的,直接做伍長。便是啥也不帶的,直接去,也有兩升粟。這不比留在漢軍這裡好?”
見黑瘦小卒還不依不饒,老嶽頭,作色道:
“說的什麼渾話,什麼叫漢軍不將咱們當人?你不是漢軍?”
黑瘦小卒聽到這話,好似莫大嘲諷,他誇張的指了指自己:
“我也配?”
其他兩卒子也紛紛大笑。
說到這了,黑瘦小卒也攤牌了,他對老嶽頭道:
“老嶽頭,我黑蟲也直接說了吧。我們幾個小弟兄們已經商量好了,都要一起去投泰山軍。而是不光是我們,軍中大部分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