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芬一邊以圍裙擦著手,一邊從廚房跑出來,嘴裡仍然罵著朱連長:“你個遭大瘟的,靠喊能生出孩子啊,還不快找車,送醫院啊!”
與朱連長不同的是,周淑芬生過三個孩子,一眼就知道這是要生了。但她可沒有接生經驗,又明明知道周若魚肚子裡是兩個孩子,哪敢下手。
朱連長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出了屋門,急急跑出去取車。
自打上次從醫院檢查回來,得了女大夫關於雙胎隨時都有可能早產的囑咐,就每天都會把車開回來停在院門不遠處。
朱連長開啟車門,腿軟的蹬了兩下愣是沒上得去車。他一陣惡寒,抬起手左右開弓給自己狠狠來了幾個大嘴巴子,聲音響亮得比遠處幾個孩子放的小鞭還要清脆。
“朱老六,朱老六,你冷靜點兒,冷靜點兒……”說完又狠狠地揉了揉臉,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
當了這麼年的兵,也是見證過身邊戰友們生死的人,排雷時,他的一個班長被當場炸成碎片,他都咬著牙愣是沒掉一滴淚,那可是和他生死相伴的戰友啊。
可今天,現在要生孩子的只是陸秦川的媳婦兒,他咋能慌成這個樣子呢。他揉著臉平復心情許久,這才顫抖著手打著了火。
剛發動著,周淑芬就扶著周若魚走出來了。朱連長一個鷂子翻身就從車上跳下來,絲毫也不顧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些個忌諱了,直接打橫將人抱起來,三步兩步放到車裡。
深入骨髓的痛,像是有人拿著鈍刀一下下切割著周若魚的面板,她腦子裡已經是一片混沌,眩暈,疼痛,全身發冷出汗,臉和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周淑芬緊緊抱著她一陣陣發抖的肩膀,緊著嗓子迭聲安慰著:“沒事的,沒事的……”
陣痛過去時的空隙,周若魚摟住周淑芬的脖子,眼淚流了滿臉:“我不想生孩子了,太疼了……”
自己生孩子也疼過,她都沒來得及心疼過自己,可現在周淑芬的眼睛也不覺溼潤了:“還好還好,你這一胎是兩個,以後不生也值了,咱不生了,不再遭這罪了。”
朱連長一邊開著車,一邊眼裡冒出火來:“怎麼偏偏就這個時候陸秦川出事呢。”
一提到陸秦川的名字,他所受的那些冤屈都被周若魚拋到了腦後,陣痛襲來她緊緊抱住周淑芬的胳膊,咬牙說:“陸秦川就是個王八蛋,我不要給他生孩子,我要離婚!”
“好好好,生完這倆咱就不生了,不生了啊。”周淑芬用手絹細細擦著周若魚額頭的汗,不停地安慰著。
而後又不停地催著朱連長:“你倒是開快些啊,坐牛車也比你這車快了。”
朱連長心焦如焚,沒好氣地反嗆她:“你以為我不急啊,趕緊閉嘴吧!”
可真是出息了,朱老六竟然敢和她對著幹了!
一陣劇痛又把周若魚折磨得汗水涔涔,手指幾乎又要嵌進她的肉裡。
周淑芬咬咬牙也只能忍下了,心焦的時候再多頂上一句,兩個人就能把周若魚扔在一邊吵起來,扔西瓜撿芝麻,哪頭大哪頭小,她尚且還拎得清,忍下了。
本來十幾分鐘的路,幾個人都有走了一生那麼長。
到了醫院的時候,朱連長又是連滾帶爬地跑進去,喊來護士抬了擔架將周若魚抬進產房。
女大夫皺了眉:“孕婦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就算是提前也不太可能現在就生啊!”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回答。而周若魚的手指緊緊抓著床單,痛得她幾乎有進氣沒出氣。
一邊給周若魚做著檢查,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陸秦川呢?媳婦生孩子他怎麼還缺席了?”
沒得到回答,女大夫的手頓了頓:“也沒聽說有大年初一執行任務的啊,男人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