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點陰沉,厚重的雲催壓大地,灰濛濛的一片,讓人的心情也沉悶起來。
我趕早便往天涯海閣去,自然是為了在劫的事。
司空長卿正在書房審閱卷宗,微鎖著眉頭,手指無意識地跳動,發出極有頻率的“篤篤”聲,那是他沉思時慣有的動作。曲慕白、周逸以及幾個家臣幕僚在旁側議事,隱約好似聽到有人說蕭晚風舊疾復發,日前陷入昏迷,此時正是攻城掠地打擊蕭家勢力的大好時機。
眾人見我來了,隨即閉口不再談論,心知他們還對我有所防備,也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書房內只剩我和司空長卿,兩人彼此對視,默默不語。
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扔下卷宗,嘆息:“如果是為了你那弟弟,就免開尊口吧,我說過要先等金陵那邊來訊息。”
什麼都沒說,就被他當頭潑了冷水,我有點生氣。好吧,我承認,氣得不只一點點,所以口氣也變得不太好:“別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若你真的有心要放在劫一馬,金陵那邊根本干涉不了你。”
漆黑的眼眸翻滾洶湧,那是他動怒前的徵兆,仍是深深吸氣,控制自己的脾氣,緩緩說:“難道你想要我做一個閉目塞聽的昏主?悅容,王者天下,若僅有賢臣而無明君,不過空談,你明白嗎?”
我沉默不語,心知他說的是事實。金陵司空家能有今日這般強盛,與長川蕭家二分天下,很大功勞還須歸功於他的清明之治。
他推開椅子,走過來環住我的肩,輕聲道:“我們的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了,我不想再為了你的弟弟跟你鬧不開心。”
“如果你真不想跟我爭吵,就不該那麼對在劫。”
“你認為我該怎麼做?把楚府那包藏禍心的柳管家抓回,再向世人昭告你九姐不守婦道與賊人私奔,然後浸豬籠受萬人唾罵?”
“你……”我驚愕看他,他竟什麼都知道!
“悅容,這個世道說不公平其實也公平,你不能讓我平白無故將一個擔了罪名的兇手無罪釋放。”
“你有辦法替他脫罪的。”我陳述的是一個事實,就憑他手中的滔天權勢。
“是的,定人生死,對我而言不過輕而易舉的事,我可以讓天下任何一個人無罪,但那人絕不會是楚在劫。”
他拒絕得徹底,我紅了眼睛,換了另一種口氣:“你答應過我,無論我要什麼,都會給我。”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他的底線,怒意讓他的嘴巴抿成一條直線,恨恨道:“悅容,凡是你想要的,我都會雙手捧到你的面前。你可以給我喝毒酒,可以給我下暗針,也可以對我放冷箭……在我愛上你的那一刻,早就決定把命交給你,但唯獨楚在劫,就算我死,也不會放過他!”
我瞪大雙眼,瞳孔劇烈收縮,掩不住內心的震撼。原來他早就知道我要殺他,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的眼睛到底還看穿多少事情?
一種不知名的恐懼,來自他眸心的那抹自信,像把出鞘的劍,銳利而冷酷。
推開他,環臂大聲喊道:“你不肯放過在劫,不是因為你要給金陵群臣們交代,而是你心裡還在記恨三十除夕那夜的事情,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一個人的內心越焦慮害怕,就會喊得越大聲,就如同現在的我。
司空長卿略微抬手,手指緩緩拂過眼角的疤痕,笑得有些殘忍:“沒錯,這就是憑證,提醒我曾經飽受嫉妒的證據。悅容,你知道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嫉妒,因為有嫉妒,說明那人擁有我所沒有的東西,而那樣的東西恰恰是我最渴望擁有的,我司空長卿絕不容許這種情況存在。”
他的強硬狠心,讓我原本的理智被拋諸腦後,他總能讓我失控。這似乎也是我帶給的他相同的挫敗感。於是失去了控制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