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在劫對著那雪梟道:“下次別再偷偷飛來找我了,小心被人射下作晚餐。”方知那聲悅容喊的並非是我。
雪梟極有靈性,扭著腦袋低聲鳴叫,似吐相思。
在劫撫著它的羽毛,眸心一絲沉鬱,“要是她也與你這般心心念念想著我,那該多好。”隨即一笑,哀愁不負豪情。
手臂一揮,寬袖如袂,指著蒼穹道:“天空是自由的,飛吧,悅容!”
那雪梟長鳴一聲,展翅衝上天際。
一碧青天之下,狹長幽深的巷子盡頭,在劫含笑仰面,白衣翩翩似煙波浩渺之中。
不知為什麼,那一刻我有種錐心的痛感,隨他看向天空彼端高飛的白影,竟落淚了。
天空是自由的,飛吧,悅容。
我會的,總有那一天,在劫。
回到屋裡重新躺下,不到半刻在劫也回來了,我佯裝幽幽轉醒,見他站在床榻前對我微笑,也隨他回以笑容。
兩人小聊了幾句,在劫忽而傾身為我在裙襬上摘取草根,我一怔,忙道:“興許是方才賞花的時候沾的。”說了便後悔了,不免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在劫渾然不察有異,點頭恩了一聲。
共同用完膳,前廳來傳,老爺請十一爺過去。在劫囑咐我好好休息,便隨小廝同去了。我送他至院子裡,偏頭看去,園林被家丁修得整整齊齊的,哪還有什麼雜草?又看向在劫漸遠的背影,不由得嘆息良久。
落日餘暉,夕陽盡美,冬日的暮色總有種蕭瑟和絢爛兩種極致的美感。蕭夫人就託著這種美感踏入我房中。
那時我正伏在榻上看書,見了她忙起身相迎,她擺手讓我躺回,自行在長椅上坐下,丫鬟們上好茶果,她隨意問:“身子恢復的如何了?”我答將近痊癒了。她又問:“看的什麼書?”我答《過秦論》,她問:“看完後有什麼收益。”
心知她並非隨意而問,必然與眼前局勢相關。回了一句:“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蕭夫人笑笑,目有滿意,道:“方才我過來時,朝中幾位大臣來拜訪,你父親也把在劫叫了過去商談,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我冥想稍許,“而今天下大亂,父親是在抉擇該站在哪一方更有利於楚家興衰。”
蕭夫人並沒有否決,問:“那悅容若是站在你父親的立場,會順應哪一邊?”
我道:“順應民心。”
蕭夫人咄咄逼問:“民心順向哪裡?”
我痛苦閉上了眼睛,“魯國公司空長卿以討伐亂臣賊子倒行逆施之罪而起兵,是為仁;鄭國公蕭晚風以擁戴薰皇子登基為名而起兵,是為義。此二人為仁義之師,天下自當歸心。”
蕭夫人靜靜看我,“悅容,你很痛苦,是為常昊王?”
我沒有否認,“他雖然負了我,我也不願他落得不好的下場。”而害他失了仁義之名的,也恰恰是我。
蕭夫人嘆了一聲,道:“以前怎覺得你的性格像我,現在卻覺得少了一樣我有的,也多了一樣我沒有的。”
我問:“少的是什麼,多的又是什麼?”
“你太重感情了,總是少了份冷靜,但也擁有了美麗的……”她沒再說下去,偏頭看向窗外,竟漸漸地痴了。
那花苑裡紅霞落下夢幻般的色彩,夫子劉旭冉在長廊上輕輕走過,那身青衫風中輕舞,宛如水草般優雅。
她收回視線,喃喃低語:“人之所以不懂得珍惜,是因為得到得太過容易;人之所以後悔沒有珍惜,是因為失去得太過痛心。”
問:“悅容,你屬於哪一種?”
我竟一時回答不出。她不再多說其他,起身要走,我下床去送,她指了指榻上的《過秦論》,淡淡道:“以後還是少看這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