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聖上龍顏大怒,一巴掌便要打湘妃娘娘,湘妃娘娘當時不哭不鬧,也不躲不閃,聖上就沒打下去,叫人將她打進冷宮。”
捨不得打,那這冷宮也就住不久了。我起了身駐足視窗深思,看見一隻白鴿站在枝椏上,笑了笑,更衣去了趟冷宮。
冷宮是為永深殿,聽說曾經是太祖皇帝生前最寵愛的麗妃的寢宮,後來麗妃為讓自己兒子當上皇帝便行巫蠱之術,以長針扎著寫上皇后和太子之名的小人,後被揭發在這裡孤老終身,再後來那些犯錯的妃嬪也都被丟進這個地方,這裡就成了冷宮。
後宮的女人為了自己兒子尊榮,總會不計一切代價的,不是麼?
我站在永深殿前,看著這座曾經最奢華氣派的宮殿,變成了如今這般殘舊不堪的模樣,白牆破出無數筋脈般的裂痕,斑斑駁駁,像一個女人佈滿皺紋的臉,蒼白,蒼老。
踏著滿地的荒草踏入殿內,看到史湘妃靜坐在梧桐樹下,僅有一個忠心的姑姑服侍。她的臉上看不到悲傷,就這麼靜靜看著飛龍瓦簷圍出的四角天空發呆。已卸去了華貴的宮袍,換上一身清雅淡素的碎花裙,寬鬆雲發只彆著一隻赭色桃木簪,美麗更甚雍容。
竟覺得,她在這裡比從前快樂。
但她卻冷冷地對我說:“別以為你贏了,本宮很快就會離開這裡!”
孤傲地走的我的面前,二話不說打了我一巴掌,“這是為本宮所受的委屈打的!”又打了我一巴掌,“是為本宮無辜受牽連的兒子打的!”第三個巴掌,她說:“是為你那早已泯滅的良心打的!”
都落到這種田地了,她還是如此性子,果真是剛強不屈的女子啊。我暗歎著,忍住臉上火辣辣的痛,平靜地回道:“姐姐以前殘害那些妃嬪時,良心又在哪裡?
史湘妃頓時呆在原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抬頭看了看天,突然發現,皇宮裡真不適合觀天,太小,太寂寞了。
回到仁德殿,那隻純白的鴿子還停靠在枝椏上,靈巧地轉動著小小的腦袋,黑珠子似的眼睛一下下閃爍著,像在焦急等待誰的召喚。
我淡淡掃了一眼,邁步走進房內,頓住腳步,清楚地感覺到空氣中蔓延極為熟悉的氣息,揮退殿內宮人後,問:“你怎麼來了。”
在劫從暗處走出,摸著我微微紅腫的臉,輕問:“疼嗎?”我搖搖頭,他半闔著眼睛嘆息:“為了讓良心好過點,難道你就非要這麼自殘身體,平白跑去挨三個巴掌?”
我笑著對他說:“傻孩子啊,阿姐很早就跟你說了,人善被人欺,做壞人遠比做好人舒坦,良心這東西太虛偽了。”他道:“我也早說過了,你比你自己想象的還要善良,只是你的善良只有一個前提。”我問是什麼,他說:“當你關心的人沒有受到威脅的時候。”我聽了後突然忍不住笑起來,像聽到一個權作無聊的笑話,但在劫的表情很認真,也很悲傷。
“這巴掌不是白挨的,至少能讓那昏君回來後看到,對她更生幾分厭惡。”
我倒了一盞茶輕輕抿下,抬頭看向在劫,竟是要如此仰面才能看到他的臉,這孩子又長高了呢,問:“天賜呢?”
“在家。”
“為什麼不跟你一起來?”
“他要我告訴你,現在還很生你的氣,不想見你。”
這都要別人傳達,他還真是那彆扭的脾氣,我笑笑,抬眸深意凝視著在劫,“你有什麼事瞞著姐姐嗎?”
在劫沒說話,只是輕微地俯下臉。
我知道了他低頭的意思,抬手像母親關心孩子似的撫著他的腦袋,慈愛道:“沒事,等你以後想說了再說吧。”
他輕嗯著點頭,我屈指放在嘴前吹了聲口哨,那在枝頭停了半天的鴿子撲拍著翅膀飛進,落在身旁的圓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