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聽了氣紅眼眶,怒視著我,口中直嚷著他不娶妻,也不許我嫁人,如果非要兩個人才能圍成一個圓,那麼就讓我和他圈在一個世界裡。一邊說著,一邊抓起我的肩膀來回搖晃,像是要將我從幻境中搖醒,卻不知他自己一直活在虛幻裡。
這世上哪有這樣霸道的人?姐姐弟弟又哪能像夫妻一樣守一輩子?他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勘不破這層迷障?
我見他又變成了一年前的癲狂模樣,嚇得急忙捂住他的嘴巴連連勸慰:“我的好在劫,別鬧了,門外守衛會聽見的,你說什麼姐姐都依你還不成?”
聞言,他終於停止鬧騰,激越過後的面容,寧靜得讓人分外心悸。見我百般無奈的眼神,在劫狼狽地別過臉去重新覆上鬼神面具,縱身躍上懸樑躲在暗處,任憑我怎麼叫也不肯下來。
這一夜,我就坐在床上,抱著膝蓋,與懸樑上一聲不響的那個孩子大眼瞪小眼。
如果幸福是浮雲,如果痛苦似星辰,那我此刻的心情可真是萬里無雲,漫天繁星。
要知道,我們姐弟倆從小到大都極為親暱,從來不曾紅過脖子,就算說一句重話也是很少的,反而是天賜,整日被我追著打。可自從一年前的那件事過後,我這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劫對我的感情遠超出了姐弟的範疇。以前或許還可以算作是孩子不懂事,是他太過依賴,我太過保護。但他而今都已十六歲了,也快是娶妻成家的年紀,卻對我表現出那種種赤露深沉的感情,讓人擔憂又害怕。
想著累了,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夜半轉醒,發現枕畔浸了溼潤,幽幽聞得暗處傳來喁喁之吟,仔細一聽,是我前世極為喜歡的一首歌,兒時曾隨意哼過,在劫聽了一次便記下了。唱的是一生情,很多人總會哼上一兩句,每個人卻都有各自不同的心情,今夜我再次聽到,竟覺得傷感不已:
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看夜風吹過窗臺\/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還在我身邊\/看那些誓言謊言\/隨往事慢慢飄散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寂靜漆黑裡,隱隱約約這聲音,近似幾分夢中的不真實。人世間繁華煙雲,浩浩蕩蕩掃去喧囂過後,是什麼最終沉澱下來,讓人徹夜無眠,又讓人反覆吟唱一夜,自懸樑滴落的那稀罕物,溼潤了我的枕畔?
恍惚間,想起了一年前,往事歷歷在目,彷彿猶在昨日,難棄,亦難追。
事情的起因,還需得從我十五歲生日那天說起,那時蕭夫人為我行笄禮,以示女子成人,受邀而來的贊禮者,竟是蕭晚月的正妻長樂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