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預產的日期一天天接近,我的心情愈發沉重,按照原先的計劃,等孩子出生後,我就要殺了司空長卿,再讓孩子繼承魯國公之位,我便可以母代命,竊取金陵。這本就是個緩兵之計,我從沒真的想殺他,現在只恨不得腹中的孩子是個女娃,我還可以藉口計劃生變,但主上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可能還會禍及在劫。
現在最讓我頭疼的還是體內的陰陽蠱,此蠱不解,我又怎麼替司空長卿生個孩子?
這幾日,我把書閣中的典籍翻了遍,想找出解蠱的法子。卷中記載,解陰陽蠱方法有二:其一,種下陰蠱的男體與種下陽蠱的女體交\/歡,蠱毒便可中和化作血水流出體外;其二,將蠱毒渡到另一人體內,以命解蠱。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要跟男人上床。另一隻蠱種在誰的身上不用想我也知道,那個控制我和在劫的男人讓我們姐弟兩受盡屈辱,跟他上床我寧可被狗咬!而第二個法子更加不可行。連日來,我為此愁苦不已。
去見了藺翟雲一面,本想借著他的智慧解我心中苦悶,當然不會直說,只是模稜兩口地詢問左右為難的局面該怎麼解決。藺翟雲先是笑笑沒有回答,任憑我又指鴛鴦又指翡翠借物喻世乾著急,酒足飯飽之後才打著飽嗝指向屋外的竹林,道:“風來了,竹子的枝幹被風吹彎;風走了,竹子又站得直直的,好像風沒有來過一樣。”
我不明所以,敢情這人是在唸詩?
見我不解,他輕笑一聲:“朽木不可雕。”懶懶倚在米榻上,仰面往口中倒酒,銀色的液體順著嘴角滑落,墨色衣衫半解,被酒水浸出水印,一副狂人狂態,又指了指院子裡的池水:“雲來了,在池底留下一道影子;雲走了,池底乾乾淨淨,好像雲沒有來過一樣。”
這次我隱隱想明白他的話中之意了,起身瞪了他一樣,拂袖離開。
藺翟雲在我身後道:“夫人,在下效忠的是你,而非金陵,更非司空家族。希望您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子,而非為感情牽絆的俗世女流。”
“你知不知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大的渴望是什麼?”我回身怒視。
“我知道,尋找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用一生去感受被人疼愛的幸福。”
他翛然坐正身子,酒壺被翻到在米榻上,酒水源源流出,浸溼了他的大片衣襬,他也不管,筆直認真地看著我:“但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得到什麼,就得相應地失去什麼。請容許在下說句大不敬的話,現在夫人,立身萬萬人之上,手握重權,有什麼資格像個平凡女人那樣尋找平凡的幸福,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太過貪心?有些錯誤不是你想改正就能改正的,就跟權力這東西一樣,一旦沾染了,就不能放下,你的敵人更不可能讓你放下!”
逃難似的回到天籟苑,我知道他說的話句句是理,且字字為我著想。
竹子不因被風吹過,就永遠直不起腰來;清澈池水不因有云飄過,就永遠留住雲的影子——但人的心呢,在被溫柔地觸動了之後,還可以假裝那人從來不曾來過?還可以喊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繼續心狠手辣,繼續趕盡殺絕?
不,我做不到。
那天傍晚,彩霞彌留天際,司空長卿從外邊回來,拉起我的手又往外邊走,我奇怪地問他要去哪裡,他眨眼笑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殿外有華轎來抬,出了宮城,宮門口又有一輛華蓋馬車等候,上了馬車,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外邊嘈雜的人聲越發沸騰,撩開垂簾看去,方知是來到了金陵城最熱鬧的玄武大街。
馬車停在街口不能再前行,街道上的人堵得實在厲害,比肩繼踵,人山人海。下了馬車開始步行,有便服侍衛混在人群開道,我們走得還算通暢,並沒有受到人流太大的擠壓。因我現在頂著一個滾圓的大肚子,一路上他都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