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兩個月,周穆成天忙得不著家,皇上年紀尚小又初登帝位,朝廷官員也經歷一次重大的人事變遷,再加上新舊王朝更迭,涉及許多民生問題亟待解決,所有事情千頭萬緒,必得經他過目一遍,才可做出最後的決定。
為處理公務方便,他大部分時候都住在宮裡,偶爾抽空回府,也僅僅是換個衣裳,吃頓飯,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他滿心愧疚,因沒時間陪晚雲而再三道歉,言明待忙過這一陣子,百姓安定下來,朝堂也穩固些,他會把手中事務慢慢交出去,將重心轉移到家裡來。
晚雲倒並不著急,相反每次他一回來,她就緊張不安,夜裡都睡不踏實,總害怕會發生點什麼,反而他離家了,她才過得更輕鬆自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回到將軍府這段日子,晚雲一直住在離周夫人較近的一個小院子裡,因周夫人心疼周念,便執意將孩子養在她院裡。晚雲擔心受人拘束,不願和婆母同住,便只好在旁邊找了個小院住下,這樣孩子來往母親和祖母兩邊,也便捷許多。
最近朝廷頒佈新政,對一些有爭議的房產地契問題,做出了明確的規定。
北夷劃撥給普通百姓的土地,重新收歸國有,朝廷按市價補償,恢復鄴朝從前的田地分封制度。
商鋪和宅院按照買賣時,房契上落下的時間為準,誰先買便歸誰所有。
這兩條政策,讓晚雲興奮不已,要知道,她可是有一大箱子房契地契。
因為害怕睹物思人,她回來這麼久,從未踏足過禾風院,僅是偶爾想想在那裡和周硯度過的那段美好日子,她都心中酸澀難忍,時常偷偷抹淚,更不要說走進去看一看。
可現在有一筆巨大的財富,驟然砸落在頭上,晚雲哪裡還有心思觸景生情,腦子裡剩下的,全是埋在禾風院地底下的那箱子寶貝。
當初北夷人圍城時,她埋了一箱金銀,還有就是她生辰那日,周硯送的那個木箱子,裡面可不止房契地契,還有許多銀票。一想到此,晚雲只覺得渾身充滿幹勁兒,親自掄起鋤頭和鐵鍬,埋頭苦挖近兩個時辰,才終於找到埋箱子的地方。
晚雲累得滿頭大汗,總算將箱子取出,開啟的那一刻,她眼裡都在冒著金光,彷彿千萬畝良田已經在面前鋪陳開來,還有數不清的鋪面和金銀,晃得她頭暈眼花。
她連周夫人都未告訴,兀自脫下外衣包住箱子,鬼鬼祟祟地溜回自己屋裡,在重新梳洗打扮一番後,便迫不及待地取出一疊銀票和房契,獨自一人出門,直奔衙門而去。
晚雲回到將軍府時,天已經黑透,她整個人失魂落魄,走路也輕飄飄的,恍惚得連周圍人在喊她都聽不到。
直到兩個丫鬟拉住她,周夫人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晃了晃,再次提高嗓門,大聲喊道:“晚雲,晚雲?你醒醒啊,這是怎麼了?”
晚雲猛然回過神來,看了看周夫人,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母親,我什麼都沒有了。”
官府不承認那些房契地契,說是周硯亡故多年,而鄴朝的新法規定,產業歸屬以契約登記的姓名為準,那些田地和房產,周硯雖然已送給晚雲,可還未來得及去衙門作姓名變更。
田地早已劃分給百姓,現在又收歸朝廷所有。而那些商鋪和房產,也在北夷統治期間幾經轉手,落入其他商人名下,人家手續完備,亦有買賣契約在手。
晚雲手裡的房契雖時間更早,可無奈它所屬的主人已經不在世,而官府登記的冊子又在戰亂之中遺失,已無人能證明她拿的這些房契是真是假,因此衙門為避免糾紛,更願意認可有據可查的契約,而把晚雲手裡那些東西,當作了一堆無用的廢紙。
晚雲本以為拿不回田地和房產,已是最糟糕的情況,可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連銀票也兌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