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雨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前院走去,路上竟一個下人也沒遇見。
前院裡,大家正忙著給老壽星慶生,晚雲專程去玉器店定製了一把青玉梳,送給於嬤嬤作為生辰賀禮,丫鬟們笑著起鬨,想要見識見識這價值不菲的梳子,晚雲只好讓人把梳妝檯搬院裡來,當著大傢伙的面,親自給於嬤嬤梳頭盤發。
於嬤嬤眼眶溼熱,直呼使不得,晚雲大張旗鼓地給下人慶生,已是於禮不合,現在還要服侍她梳頭,她一個老婆子實在受不起這份情。
晚雲眼裡沒有這些禮數之分,她只知道,於嬤嬤和外祖母一同長大,就像她和竹月一樣,兩人親如姐妹,如今外祖母仙逝,她有義務照顧和孝敬於嬤嬤,這於她而言,也算是彌補自己對外祖母的虧歉。
兩個丫鬟嬉笑著走過來,按住於嬤嬤亂動的手,晚雲則取下她頭上髮簪,散下那銀白的髮絲,披在肩後,輕柔耐心地給她梳理著。
“一梳笑口常開。”
“二梳病憂全無。”
“三梳長命百歲。”
......
丫鬟小廝們圍在一起,晚雲每梳一下,旁邊的人便說一句祝福的話語,大家其樂融融,時不時因某人用錯詞句而鬨堂大笑,誰都沒有注意到有個不速之客闖進了院裡。
宋朝雨佝著身體,躲在最角落的一張圓桌下,一邊緊張地看著那邊熱鬧嬉笑的人群,一邊貪婪地伸手從桌上盤子裡抓來一根肘子,大口大口地啃食著。
她太久沒有沾過葷腥,幾乎都快忘記肉的味道,也早已不記得自己從前最討厭吃肥膩的食物,她甚至還未細細品嚐,囫圇在嘴裡過一下,便迫不及待地嚥下,幾次噎得眼淚直冒,也絲毫沒有收斂,生怕停頓一下,手裡的美味就會被人奪走。
直到一個傳菜的丫頭,乍一眼看到桌下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嚇得失聲尖叫起來,摔了手裡的托盤,旁邊的眾人才聽到動靜,齊刷刷看過去。
“大呼小叫幹什麼,沒個規矩!”管家怒聲呵斥道。
小丫頭低著頭,直往晚雲身後躲,她不敢開口說話,只伸手往桌子底下指了指。
晚雲把手中梳子遞給旁人,緩步走過去,正伸長脖子準備往桌下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就突然鑽了出來。
“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們吧,我給你磕頭認罪,給你道歉,求求你,放過我們......”她口中不停唸叨著,額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彷彿感覺不到疼痛。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望著晚雲,管家看出跪著的是宋朝雨,也不敢再出言責罵,恭敬地站到一旁,等著主子發話。
晚雲察覺氣氛似乎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她想了想,笑著說道:“算了,大過年的,不必為這點小事氣惱。今日是嬤嬤生辰,咱們且饒過這乞丐一回,就當給嬤嬤積福吧。”
“彩萍,”晚雲又喚來一個丫鬟,“你去廚房裡看看,有什麼做得多的菜食,挑選幾樣,用油紙包好拿來送給她,好叫這個可憐的姑娘過年也能吃口好的。”
彩萍杵在原地沒有動,其他知情之人也一臉震驚,連宋朝雨也愣愣地抬頭望著晚雲,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可晚雲即使與宋朝雨四目相對,依舊沒認出眼前的人,見大家無動於衷,她又帶著試探的眼神看向管家:“要不你再去賬上支幾兩銀子,贈與她?”
管家無奈地撇撇嘴,小聲提醒道:“小姐,她是宋朝雨。”
晚雲瞬間瞪大雙眼,吃驚地看向地上的乞丐,她頭髮灰白又蓬亂,臉上的泥濘和油汙混在一起,看起來骯髒不堪,身上的衣衫全是破洞,腳上的布鞋連腳趾頭都蓋不住。
“宋朝雨!”晚雲緩緩念出這三個字,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