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看到她滿臉憂傷的樣子,負罪感再一次油然而生。
“我此次回京,也是為送糧草而來。可到了軍中才知道,這不過是杯水車薪,送去的糧草只夠幾日軍需。周硯所做之事,才是長久之計,我亦有心追隨他,出城為將士募集糧草,你可知他去了何處?”
晚雲吃驚地看著他,半晌才回過神來,忙回道:“他走時,說是去往東邊的兩個郡縣,可名字我不記不清了。”
林夕略微想了一下:“東邊只有杞縣、寧縣。雖然在一個方向,可去往兩縣的道路卻並不相通,因此他在路上多耽擱些時日也是可能的,你無需多慮。”
晚雲勉強笑了笑,臉上的愁緒依舊沒有散去:“你真的要去找周硯?城外可到處都是北夷軍,聽說他們也在周邊搜刮搶奪糧草,萬一遇著了,只怕是兇險萬分。”
林夕戲謔道:“難道只許你家周硯無畏生死、大義凜然,不許我也出一份力?在你心裡,我就是懦弱無能、貪生怕死之輩?”
“不是,我並無此意。”晚雲停住腳步,有些著急地回道,眼裡已蒙上一層淚光,“若我能做決定,自然希望你們都不要去冒險。我心中沒有那麼多國家大義,我只想他守著我,陪著我,把所有的心思全用到我一個人身上。”
晚雲心裡確實如此想,甚至還透過裝病,一再阻止周硯出門。
可直到三月前,她看到榮國公和雍王爺在街上招募新兵。兩個年逾六十的老頭子走在前頭,身後跟著一群人,有和他們同樣鬍子花白的老者,也有十餘歲個頭還不及晚雲高的小孩子。
他們老的老、小的小,穿著各種服飾,手裡拿著五花八門的武器,極不協調地走在一起,共同奔赴那座高高的城牆,為保護城內的百姓,毅然決然地投身戰場。
從那一天起,晚雲再也沒有對周硯說過一個“不“字,任由他在敵人出沒的城外遊走,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她照顧好家中,不給他留牽掛,然後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一日又一日,盼著等著關於他的訊息。
林夕看向晚雲,很想伸手拭去她眼裡的淚水,可他兩手各抱著一袋米,騰不出手來,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你放心,我一定找到周硯。”他許諾道,“你可有什麼話,需要我帶給他?”
方才還眼中含淚的晚雲,此刻忽然雙頰微微泛紅,一臉嬌羞的模樣,她抬眼看了看林夕,又難為情地垂下頭,雙唇抿了抿,欲言又止。
林夕看了半天,也沒等到她開口,不禁生出些酸澀之意,撇嘴道:“你若覺得那些話羞於對外人說,可以用紙筆寫下來,放入信封中,我再轉交給他。反正我也無意偷聽你們夫妻之間的親暱之語。”
晚雲紅著臉回道:“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倒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話。你只需轉告他,說我已有身孕,他就要當爹了,請他一定要珍重自身,平安回來!”
“什麼?”林夕大聲喊出口,“你有身孕了?”
晚雲神情尷尬,瞥了瞥周邊來往人群的異樣眼光,腦袋垂得更低了:“你小聲些。”
林夕把自己張大的嘴合上,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對晚雲滿是心疼。
難怪長風說她胖了一圈,他仔細看向她的腹部,才發現原來是肚子已微微隆起。可她竟然還騎著馬跑這麼遠,若不是他今日趕過來,她豈不是還要自己提著兩袋米走回去?
他倏地雙眼通紅,難得地語氣溫柔:“幾月了?身子可有何不適之處?”
晚雲盈盈淺笑一瞬:“已足有四月,身子都挺好的。我沒那麼嬌貴,能跑能跳,吃得下,睡得著……”
她邊說著,邊抬頭看向他,這才看到他眼裡暗流湧動,一滴淚水在眼角處將落不落。
“你……”她語塞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