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知道他要說到正點了。
李蓮花一直糾結的便是他的故人——究竟是他說話做事太傷人,還是他識人不清用人不察,亦或是世人本性如此,世道從來不允許英雄存在?
十年他都沒有尋到一個答案。
看起來是今夜突然尋到了——
因為綠夭?
“我好像沒有跟你說起過,悟到揚州慢的契機。”李蓮花突然將話題岔得很遠,“……是在跟劍魔對決的時候。”
葉灼露出很感興趣的神色。
誰不想知道揚州慢這樣的絕世心法是如何問世的呢?
“劍魔是個很特別的對手。”李蓮花微微偏頭,露出懷念的神色,“我後來也沒有再遇見過那麼強的敵人。”
“當時我才下山不到半年,既沒有悟出揚州慢,相夷太劍也未成形——劍魔給我一種深不可測的壓迫感,好像什麼精妙劍招在他面前都是徒勞。”
劍魔在那個時代也是斷層第一,萬人冊前十幾乎全是他的追隨者,因為拒絕追隨他的幾乎都被殺光了。
“我見到他才知道高手是什麼樣的——越是高手,越不必虛張聲勢。”
“不動手的時候,像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路人。”他說著輕笑一聲,“我竟絲毫沒察覺。”
劍魔有異域血統,五官深邃,在話本子裡被傳得三頭六臂、嗜血瘋癲,但李相夷見到的他不僅不像‘魔’,甚至也不像個劍客,反而像個僧人。
眉目柔和,眼含愁緒,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書卷氣。
所以李相夷跟人打了兩個照面還根本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拿起劍,整個人才立刻不一樣了——站在那裡就像泰山壓頂,卻又有海般的深沉寧靜。”
“出手又快又穩,沒有什麼花哨的劍招。”
準確來說,他並未出招,只是手起劍落一個接一個的殺人,眨眼間便將整個酒樓都滅了口。
李相夷阻止不及,眼看著十幾個無辜的人在他面前斷氣,憤而襲向對方,卻幾劍都被輕描淡寫隔開。
“可否等我吃完?否則食物浪費了太可惜。”
此人有病,而且有大病!
可他真的打不過——劍魔見他不聽勸,應對幾招之後找到個機會,立即封住了他的穴道。
然後他就只能看著對方在一地血腥裡淡定地吃完酒菜,將結賬的銀子放在小二的斷手中,才轉過來跟自己說話。
彼時李相夷已經氣到發抖了。
然而他也前所未有的冷靜,因為他想明白了此人是誰——血域天魔,天下第一。
不冷靜,就沒有活路了。
傳聞中的劍魔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劍魔麾下的覆雪樓,跟笛飛聲的金鴛盟完全不同,不是弱者的抱團取暖,也不是強者的稱霸武林,更不為了個人的武道巔峰——他本人絲毫不在意什麼絕門丹藥、武功秘籍,不出手則已,出手必定屠得別人門派上下無一活口,再放上一把火燒乾淨。
他這種行為給武學傳承造成了毀滅性打擊,也間接導致高手凋零。
他殺人毫無理由,心情好時哪怕你當面辱罵他甚至把劍戳到他鼻尖上,他可能也只是一笑置之——但心情不好時,好好地走在路上就會隨手挑一戶人家殺到雞犬不留。
李相夷遇到他的那天,他大概是心情不好,所以二話不說就把下榻的酒樓全殺乾淨了——但殺完人心情又好了,所以突然開始找李相夷聊天。
李相夷只能陪他聊,因為他需要時間衝破穴道。
說是聊天,但劍魔只起了個頭,問他殺自己是要替天行道——行什麼道?
李相夷便義正言辭地說開了,大義凜然,滔滔不絕。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