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彥聲音很輕,甚至還笑了,彷彿在描述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唯有緊抿的唇角,微微顫抖的雙手,昭示著他的怒火與恨意。
王使一驚,忽然覺得,喉頭有些發乾。
子彥睜開雙目,側眸盯著旁邊的金衣男子,極輕一笑:“那封回信,畢竟是副閣親自執筆。副閣若想洗脫嫌疑,不妨,替本閣做兩件事。”
一刻之後,子彥出現在那座已經廢棄的兵器谷中。
離恨天正隨意坐在一塊石頭上,一遍又一遍,擦拭著手中那根竹簫。
聽到動靜,他也不驚訝,只淡淡道:“看來,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子彥只覺行走在冰山雪海之間,蝕骨冰寒,凍得他喘不過氣來。
在距離恨天五步遠的時候,他撩衣跪倒在地,正色道:“求離俠救救他。”
“你既然不願隨我歸楚,現在,不是最好的結果麼?”
離恨天露出一抹冷酷笑意:“日後,你再不必擔心兄弟反目、棠棣相爭,也不必,沾著血,走上那條路。他的死,亦與你無關。”
“不!”
子彥低吼一聲,俊秀的面上,是隱忍多年的糾結與痛苦:“那些恨,那些血,才是能支撐我走下去的——唯一的力量。”
離恨天將竹簫擦完最後一遍,藏回袖中,嘆道:“也罷!你既願赴刀山、蹈火海,去走這世間最殘酷的那條路,我,自然無權阻之。”
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裡,幽蘭點燃最後一支火折,重新照亮四周溼漉漉的石壁,以及石壁間,那個渾身是血、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黑衣少年。
半個時辰前,她把重傷的九辰從水底拖出來,一路逆流而上,燒盡了三支火折,才尋到這個嵌在石壁裡的暗洞。暗夜裡,湍急的水流,不斷變幻方向,她徹底迷了路,只能期盼在這窄小的暗洞裡,捱到天亮。
潺潺水聲中,又是一陣入骨寒意裹挾而來,縱有內力護身,幽蘭依舊打了個寒顫。而更令她不安的,卻是昏迷多時的九辰。
幽蘭舉起火折摸過去,觸手處,那個少年的身體已經冷得如寒冰一般,僵直、冷硬,幾乎連脈搏都感應不到。
她只能吹滅火折、緊緊抱住躺在石壁上的少年,靠自己的體溫與內力替他驅散寒氣。蝕骨的冷,沿著每一個毛孔,在體內擴散,很快,幽蘭自己也冷得瑟瑟發抖起來,牙關更是凍得直打哆嗦。
狹小黑暗的空間裡,唯有兩道呼吸聲緊緊相纏。
九辰的身體,對寒冷漸漸有了反應,開始輕輕戰慄起來。
幽蘭大喜過望,忙閉上眼睛、集中心神,把內力又提了幾分,傳送給對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