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十四年春,天狼出於西,浮屠嶺六十二寨山賊群起叛亂,推「鬼面修羅」為聖明大王,欲攻入滄溟,取代巫姓稱王。
巫王震怒,重啟威虎軍破虜營、死士營,以季劍、九辰為帥,清剿叛軍。
昌平十四年八月末,聖明大王帶領殘部百餘人,敗走浮屠嶺,欲抄險道逃出巫國。死士營半道設伏,以銀刀鐵騎擊殺之,取得聖明大王首級,懸於滄溟城樓。
從春末至秋末,歷時半載,這場叛亂,終於平息。
------------
102.少年心志
秋日,幾聲雁鳴劃過寂寥長空。
耀目的秋陽,鋪灑在群山間一彎形如月牙的湖面上,躍躍跳動,如一條銀色玉帶遺落人間。湖四周,長滿高低不一的楓樹,滿樹紅葉如火,倒影在湖中,格外好看。
一匹純黑色的戰馬,正悠閒的屈起前蹄,在湖邊飲水。旁邊的楓樹後,則斜靠著一個黑袍少年,輕衣箭袖,正半眯著眼睛,沐浴在從樹葉縫隙落下的陽光裡,閉目養神。
少年一雙劍眉之間,隱有疲色和未散盡的肅殺之氣,可俊美無儔的面上,卻是難得的安寧神色,讓人無法和屠戮浮屠嶺六十二寨的死士營主帥聯絡在一起。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起了湖面上的幾隻白鳥,也打破了滿林的平靜。年僅十九的白袍將軍、破虜營主帥,手握長槍,驅馬來到湖邊,雙目泛紅的死死盯著那黑袍少年,滿腔怒火熊熊燃燒著。
黑袍少年似有所覺,緩緩睜開眼,黑眸中凜冽光芒一閃而過,褪去了稚氣,多了絲堅毅,而後,輕牽起嘴角:“阿劍,你臉色不好。”
年少的破虜營主帥憤怒嘶吼:“要懸首示眾,只取聖明大王一人的首級即可!為什麼,為什麼要把三百多人的首級全部掛上去?!他們都只是無辜的百姓,若不是被逼上絕路,怎會落草為寇!”
九辰輕輕一笑,黑眸冰冷無溫:“若非如此,怎能斬草除根,威懾有叛亂之心的人?”
“你――!”季劍被激得嘴唇微微顫抖:“爺爺常說,為將者,當懷仁德之心。你變了,變得如此冷血無情、視人命如草芥!你就不怕、那滿山的冤魂來找你索命麼!”
九辰曬然,道:“若放虎歸山,他們只會蠱惑更多的百姓加入叛軍,到時,只會有更多的鬼魂死在我的刀下。身為巫軍主帥,我寧願他們來找我索命,也絕不會給巫國埋下如此禍患。”
季劍目光陡然顫動,語氣悲愴:“那些首級裡,最小的,只有三歲,只有三歲啊。他連話都說不全,怎會蠱惑他人?你試都沒試,怎麼知道他們不會接受勸降、棄暗投明?”
“呵,那孩子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慘死刀下,心中已經埋下了仇恨的種子,難道你以為,他會放下仇恨快樂長大嗎?”
九辰眉梢一冷,輕飄飄道:“至於勸降一說,更是無稽之談。若舉兵叛亂就能獲得金銀珠寶、房屋土地和豐衣足食的生活,巫國百姓,誰還會去辛苦墾荒、耕織打鐵?巫國國法又被置於何地?”
季劍啞然,雙目被積了許久的怒氣與怨氣憋得通紅,驀地,他低吼一聲,震出手中長槍,直直衝著對面的黑袍少年而去。
九辰始終抱臂站著,雙眸淡漠,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任由那銀色槍身擦著他肩膀插入樹幹中。長槍穿透樹幹,插入堅硬的泥土裡。
季劍驅馬過去,拔起長槍,無限憤懣的朝遠處奔去。
九辰撥掉落在黑袍上的楓葉,復輕輕閉上眼睛,靠在樹上曬太陽,彷彿剛才的那場爭執,並未發生過。
楓樹上面,茂密的枝葉間,跳下一個青色身影,他腰間插著柄石斧,打著哈欠,連聲抱怨:“喂喂喂,你這好兄弟力氣真大,我睡的正香、險些被他一槍震下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