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冷冽的目光,如剛開刃的寒刀,緩緩掃過二人,悠悠道:“今夜之事,只當沒發生過,孤不想聽到半句風言風語。”
文時侯捂著肩膀,乖巧的應道:“王上放心,子玉定會管好那些獄卒的嘴巴,維護殿下清譽。”朱轅也諾諾應是。
離開詔獄,巫子玉直接回玉珪殿處理肩上的傷口,子彥卻堅持要送巫王回垂文殿。
車輦無聲的行走在淒冷的寒夜裡,巫王端坐輦中,眉間積鬱,心神有些恍惚。見子彥默默跟在車輦旁,低眉斂目,俊秀的側顏,蒼白得如雪一般,巫王微微擰眉,嘆道:“你突然胸悶,可是怪孤殺了南福?”
這聲音隱隱透著些疲倦,不似往日嚴厲無情。子彥抬眸,才發現巫王幽深的墨眸,正盯著他,冷峻的臉上,依舊是他熟悉的殺伐決斷之色。
車輦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刺骨的冷風,吹進眼裡,給雙眸鍍上一層水色。子彥衝靜一笑,眉目淡淡,並無太多的情緒起伏:“父王說過,如果遇難決之事,不妨抽身出局,靜觀其變。這一局,父王不敢決斷,最好的辦法就是平了此局,引出下一局,再做決斷。父王這麼做,是大智慧,兒臣一時失態,實在有負父王教誨。”
被他一語戳破心思,巫王也不生氣,反而冷冷逼問:“既然如此,你方才的怨氣,又從何而來?”
子彥唇邊溢位一絲苦笑,毫不避諱的直言:“這一局,父王表面維護世子,真正維護的,卻是那幕後主使。古人常說「觀棋不語」,父王既然要做觀棋人,就該不偏不倚,靜待結果。”
巫王怒極反笑,哼道:“你倒是會教訓孤了。”
說罷,他沉聲吩咐內侍起駕,獨留那白衣少年神色悲慼的站在寒夜中。
垂文殿外,晏嬰已經帶著一眾青衣內侍焦急的等候。見巫王車輦過來,晏嬰忙疾步奔過去,躬身扶巫王下輦,然後從身後小內侍的手裡取來厚厚的披風,替巫王披上。
巫王沉著臉,將眾人遠遠甩在身後,大步朝殿內走去。晏嬰見巫王臉色不大好,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擔憂今夜之事的結果。
寒氣襲人的前殿,並沒有比殿外暖和多少。一個黑袍少年,隨意裹著件披風,正跪在御案旁捯飭著一個火爐,爐上,擱著一個熱氣騰騰的銅盆。兩個青衣小內侍跟著跪在一旁,想主動搭把手,都被那少年霸道的趕開。
巫王一進殿,便被刺鼻的藥草味兒燻得皺了皺眉,待看清殿中情景,臉色愈發陰沉。
那少年抬起頭,黑眸明亮如星,乖巧的衝巫王笑了笑,道:“兒臣用寒疾草給父王煮了洗腳的藥湯,以後,父王再也不用擔心凍腳了。”
巫王目若堅冰,面沉似水,挾著一身清寒、一步步走到御案前,在滿殿內侍驚恐的眼神中,飛起一腳,直接踢翻了銅盆。
滾燙的紫色藥湯,流的滿地都是,也濺了九辰一身。銅盆與地面撞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牽扯著所有人緊張敏感的神經。
兩根被煮爛的寒疾草,孤零零的掛在了九辰衣袍上。九辰垂眸默了默,若無其事的揚起嘴角,撥掉它們,依舊衝巫王笑道:“是兒臣忘了規矩,這前殿,是不能放火爐的。兒臣再去取些新鮮的寒疾草,去側殿煮。”
他撿起地上的銅盆,就想起身去側殿,不料剛扶地撐起單膝,一記飛腳破風而來,狠狠踹進他腰間,直接將他掀翻在地。
晏嬰驚呼一聲,剛想奔過去扶起那少年,卻被巫王一記狠厲的眼神震懾住。
九辰疼得眼前發黑,咬牙攥緊手裡的銅盆,用手肘支著地面,艱難得站起來,喘著氣,依舊乖巧的笑道:“兒臣知錯,兒臣去側殿煮。”
說罷,也不等巫王發話,便扶著腰,搖搖晃晃、艱難的朝殿外走去。兩個幫忙的小內侍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搬起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