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辰抽出手臂,半推半趕的將他請出府門。
晏嬰又走了幾步,心念動處,驀然回頭,道:“殿下不要怨恨王上。”
說時,他一雙渾濁的眼睛裡藏著沉沉的悲涼。
原來,卑微如他,在心底深處,竟也會對自己高高在上的主君生出一絲僭越的失望。
“晏公多慮了。我們之間,談不上這些。”
九辰不溫不冷的說完,便閉上府門,轉身而去。
阿鸞坐在閣中,感嘆:“這個西陵韶華的心腸,果然歹毒,竟想出如此毒計。日後,我若想盜枝,還得先過小哥哥你這關啊。”
九辰冷冷瞥她一眼:“以後,不要再打神女枝的主意。”
端藥進來的孟梁聽了阿鸞的話,幾乎捶足頓胸道:“小姑奶奶,你要是真感念我們殿下,就趕緊離開吧!這兒已經夠亂了,你就別添亂了!”
阿鸞搖著手指:“老伯伯,你難道看不到,小哥哥他滿臉都寫著不願自己的妹妹嫁給西陵韶華那個混蛋。我偷神女枝,本來就是在幫他,以後,我會更加努力的幫他的。”
九辰實在不願再與她多做糾纏,道:“你的身份,我可以不感興趣,但你跟他之間的恩怨,不要牽扯到茵茵的婚事。既然你已無大礙,請離開。”
阿鸞嘻嘻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本來,我是打算離開的,可神女枝就要被挪到這裡了,我決定不離開了。”
“神女枝不過是神女樹上的一枝散木,如果為財,你何不直接潛入西楚盜取整棵神樹?如果為了阻止巫楚聯姻,縱使你盜取了此枝,也會有一樹神枝做補。”
“小哥哥,既然神木不缺,楚人又何必設上重重護衛守護?”
九辰一怔:“你這是何意?”
阿鸞雙眸一黯,道:“神女樹,很多年前就枯死了。曾經靈氣環繞的巫山,也只剩下衰草連天,遍地荒木,那裡,已經很久沒有會唱歌的鳥兒和會做飯的猴子了。”
楚之巫山,因為鳳神的緣故,一直是九州傳說中的世外仙境。而傳言中枝枝交錯,廕庇整個巫山的神女樹,更是生命衍息不止的象徵。正因如此,當今楚王才以「衍」為名,昭示自己稱霸九州的壯志雄心。
一旁的孟梁乍聞此言,都驚得合不攏嘴。
九辰疑道:“你是楚人?”
阿鸞沒有回答,只道:“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將要移到世子府的這枝神木,是世上僅存的一枝神女枝。只要毀了它,楚使信義全失,巫楚聯姻不成。”
“不對,不對”孟梁聽得雲裡霧裡,道:“既然神女樹已經枯死,那現在的神女枝又從何而來?”
阿鸞眸中湧出光彩,道:“這是楚國九州公主笈笄之年,親手從神樹上折下的一枝神木,公主時常佩戴在腰間,朝夕呵護,神木自然不死。”
孟梁聽得愈加糊塗:“那位公主又不是仙人,為什麼能養活離樹之木?”
阿鸞極是開心道:“公主乃鳳神之後,身體裡有鳳神血脈,自然能令神木再生。”
孟梁徹底愕然,心底裡卻對此等荒誕怪異之事頗不為然。
九辰沉思良久,道:“巫山的荒蕪,神女樹的枯亡,都是發生在十七年前――楚國九州公主墜水而亡之後。”
“楚國向來憑藉神木威懾四方,蠻夷俯首,各國皆懼。既然楚公主已亡,這枝神木,也不可能一直存活下去。若失此枝,楚國必陷入水火之境。所以,這一次,西陵韶華才會如此看重神女枝。”
阿鸞滿意頷首,道:“小哥哥,還是你比較聰明一點。”
次日,暴雨初停,陰霾終去,巫國上下盡皆歡喜。
臥病在床的巫後亦淡妝而起,親自監管采綠湖修繕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