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好聽。周修常再一看老首長和美婦的形容面貌,可斷他們乃是南方人。
那美婦面板極白,雖然年過四十,卻保養得極很好,一頭青絲盤在頭頂,挽個高高的髻子,眉清目秀,眉細眼長,亮如點漆,顧盼之間,秋水盈盈,額頭稍廣,眉間稍寬,卻瓊鼻而櫻口,笑起來兩靨生花,眉宇間依稀可以找到老首長的幾分影子;穿著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是當時正流行的風格,低領露出頎長雪頸,一串珍珠項鍊在那裡熠熠生輝,一束白色腰帶緊束腰間,勾勒出窈窕輕盈的身材。整個人更顯得氣度雍容端重,舉止溫婉嫻淑,宛如清池白蓮,見之怡爽可親。
“你倒是語琪第一個帶回家的男同學呢,之前只有那個胖胖的沈月月來過。那你也是語琪的同班同學吧?多大了?爸爸是幹什麼的?上次考了多少分?想好了去什麼大學了沒有?……”這美婦不愧是賢妻良母,雖然文靜可親,問起話來卻如同審問犯人般細之又細,這也難怪,女兒帶了一個男同學回家,作為母親自然要“把關”一下的。只不過,她的問話好似連珠炮一般,似乎是在女兒宣佈會帶男同學回家後,她便想了一整天的問題,此刻終於當著周修常的面一股腦渲洩而出,生怕遺忘了哪個問題一般。
老首長不耐煩地道:“哎呦呦!我說大琪呀,你問他這麼些幹什麼?沒的把人家嚇著!你想讓他痛說革命家史是不是呀?”
那美婦道:“這不是……關心嘛!”
老首長道:“關心?我看你是緊張。你緊張什麼?怕他把小琪拐跑了?哈哈!”
那美婦一聽,語為之塞,對自己口無遮攔的老父親無可奈何,道:“爸,你盡亂說話。”
老首長道:“我亂說什麼了?你才亂問。你是大學教授,你要問,就問你這個教授該問的嘛!”
這時候,蘇語琪端著茶壺回來,周修常一見,立即起身幫她。
蘇語琪道:“小心燙手!”
“知道。”周修常從她手中接過茶壺,放在茶几上。
他二人之間的“男女授受”,十分“可親”,盡看在老首長和美婦眼裡。不同的是,老人家笑嘻嘻的,顯得對周修常很欣賞的樣子,而那美婦流露出擔心的神色。
周修常重新坐下後,覺得的確應該說點什麼了,便笑道:“按理說,晚輩初來乍到,原也應該介紹一下自己才是。只是我年齡尚小,經歷乏善可陳,在老首長走南闖北的革命生涯前,實在不足掛齒。實在要說的話,也無非就是學習、吃飯和睡覺這三項了。吃和睡都無憂無慮,家中高堂尚在,可謂椿萱並茂。我的父母都是工人,雖然前不久雙雙下崗,但後來機緣巧合,獲得了一筆資金,打算經商餬口,因此我得以吃飽穿暖;至於學習,我正在努力,在蘇語琪的幫助下進步很快,什麼蟾宮折桂不敢奢望,但要爭取不辜負高堂白髮,不辜負老首長這一代人流血犧牲所換來的安定生活。”
一番話透過涉及自己當前生活的三個方面“吃、睡、學”,雖籠統卻扼要地回答了蘇語琪媽媽的若干問題;並且在這寥寥數語裡,又是家境介紹,又是個人狀況,又是吹捧主人,數管齊下,合宜得體。所以話音一落,那美婦便頗為讚許地點點頭,老首長更是鼓掌叫好。
“小同志說得好!有思想,有政治性,作為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接班人,我看不錯!”老首長尤其在聽到最後一句“不辜負流血犧牲”時,感慨頗深,“現在這個年代,有些亂啊,社會上人心不太安穩,但是,這些都是暫時的。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大亂才有大治,毛主席就是這麼說過的。他還說過嘛,你們是八九點鐘的太陽,未來是你們的呀!而這位小同志剛才所說的話,有革命的定力,有政治的深度,不忘本,不驕傲,雖然年輕,卻……卻……那叫什麼來著?哦哦,卻後生可畏!哈哈!後生可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