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雨勢絲毫不見小。狂風吹得窗框子嘩啦嘩啦響,唯恐下一瞬間連房屋都要散架子。
突然,風雨之中摻雜著一聲浩遠的鷹鳴,顧錦知瞬間認了出來,是多年前先帝賞賜的海東青。他忙起身走至窗邊,朝外吹了聲口哨。那隻風雨兼程以最快速度趕來的萬鷹之神,穩健的落於窗沿之上,渾身溼噠噠的,卻也難掩它勇悍雄猛的身姿。
“是誰傳信?”江漓問。
顧錦知取出信條遞給江漓,“鬱臺的訊息,你快看看。”
江漓攤開信條,道:“筆跡是清煙的。”
顧錦知問:“他們在一起?”
“嗯。”江漓點頭:“他們都沒事,此時在杭州城。還碰上了夜來幽,夜來幽殺了歐陽款。”
顧錦知敏銳的察覺到什麼:“她找歐陽款做什麼?”
江漓眼中閃過極冷的鋒芒:“《傳世醫典》。”
顧錦知心下一沉,說:“因為你要這本醫書,所以她才去搶的?”
江漓沒有回話,只是攥著信條的手緊了緊。
顧錦知伸手上前,先是碰到了江漓的胳膊,然後摸索著握上了江漓越發冰涼的手:“你不要急,是我的總會得到的。沒準那醫書就自己長了腿,屁顛屁顛的就奔我來了。”
聽得這話,江漓不僅沒有歡喜,反而心中苦澀。迎上顧錦知並無聚焦的視線,雖然雙瞳無神,卻透著暖如春陽的光彩。它可以照亮一切昏暗,亦可以融化一切冰冷。他並非沒心沒肺,卻總是這般樂觀闊達,想方設法的以自己寬仁溫暖的心胸來感染他人。他見不得自己任何的不開心,曾經無數次,絞盡腦汁的只想博自己一笑而已。
江漓望著他,情不自禁的喚道:“顧錦知。”
顧錦知一愣,猛然反應過來,歡天喜地的應道:“誒!”
顧錦知這一副得到龍椅寶座的驚喜若狂樣,活活把江漓的後半句話噎回去了。當時不說,現在也有些不好意思說了。索性留的無奈一笑,對顧錦知道:“時候不早了,睡吧。”
顧錦知依舊喜不自禁,起身朝江漓一拜:“小的遵命。”
窗外電閃雷鳴,屋內溫情柔暖。一盞紅燭,一床被子,顧錦知一手環住江漓的腰,睡得很熟。江漓眸光幽幽的望著他,眼底流淌而出無盡溫柔。
他這一輩子,經歷雲端直墜地府,經歷孤苦、悲痛、絕望、仇恨。一個完整的家庭到破碎,從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家公子到漂泊流浪的風塵之人。種種磨難到如今,他心中卻是溫暖的。
因為有了顧錦知。
雖然父母親友均已不在,可老天垂憐,賜予他一個顧錦知。天地之大,總算有了一個容身之所。
他曾經認定,活著只為了報仇。一旦大仇得報,他在這塵世之中便了無牽掛,或許死了倒好,可以前往地下去尋找父母。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捨不得了。
那日與夜來幽在匯仙居交戰,他本可以犧牲自身給予夜來幽重創的。
你是我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理由。而我,還沒有那個資格作為你活在世上的唯一牽掛嗎?
江漓望著熟睡之人,久久難眠。
這個“牽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那一吻定君心,還是棽暮之毒,是月庭湖交心,又或是更早更早……
夜深人靜時,顧錦知側過身,偷偷地搭上了江漓的腕脈。
——
一夜風雨,翌日清晨依舊淅淅瀝瀝的沒有停。
江漓甦醒得早,趁顧錦知睡得熟,坐在軟榻上調理了會兒氣息。以鳳熙訣治療內傷,猛烈的功力遊走傷損心脈之時,劇烈的疼痛衝擊的江漓臉色發白。內息受到阻礙,微微一滯,體內氣血逆行,江漓身子一顫,一口鮮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