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晚,顧雲笙就捧著那株流絮草前往丁府。
當丁左聽到動靜,披上衣服去點蠟之時,顧雲笙正好推門進屋,二人四目相視,氣氛居然變得很尷尬。
昭郡王顧雲笙,當今聖上的皇長子,夜半無聲之時,獨自一人身著夜行衣,趁著烏雲遮月偷偷摸摸的溜進丁將軍府邸,跟衣衫不整的丁將軍面面相覷。
對了,手裡還捧著一株草。
“呃……那個……”後者太過震驚,一時間忘了請安,就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位小小的皇子。撥開雲層透出的月光在他身上鍍了層淡淡的銀邊。
“夜裡登門,多有打擾。”顧雲笙臉色略有紅暈,這氣氛怪異,讓他也有些不適應。
“郡王殿下是有事找末將?”丁左忙讓開身子,朝室內一指:“殿下屋裡請。”
“不用了。”顧雲笙一邊搖頭,一邊將手中盆栽遞給丁左:“我就是來送個草,不便久留。”
“啊?”丁左更蒙了,怔怔的捧著那盆碧綠色的植物,二丈摸不著頭腦。
“這是流絮草,世間罕見,怕是再難找到幾株了。”顧雲笙生怕丁左把這當成破爛玩意,忙繼續解釋道:“流絮草是治療內傷的靈藥,現摘現服,需每日精心照料,放在朝陽的地方,每隔三個時辰澆一次水,一次都不能忘,不然它就枯死了。”
“不是……”丁左懵逼一臉:“殿下為何要將這療傷奇藥給我?”
“丁將軍遠走邊境,那裡環境苦寒,軍營中條件艱苦,若兩軍對壘,哪能沒個病痛災荒。”顧雲笙語氣真摯的說:“若丁將軍不幸受傷,可以此藥救命。”
丁左愣了愣,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末將何德何能,怎受得起殿下賜藥?”
“這株流絮草是我去年生辰那日王兄送我的賀禮,他知我喜好舞槍弄劍,怕我在外闖禍,就送了這療傷靈藥給我。不過我現在身處京城,今後也沒機會在江湖行走,這治療內傷的靈藥放在我這兒也無用。”顧雲笙望著那盆栽之中生機勃勃的靈草:“還是送與丁將軍的好,物盡其用。丁將軍無需推辭,收下便是。”
顧雲笙想該送的也送了,再待下去若被人發現免不了引起諸多是非,正要轉身走人。丁左反應過來,連忙叫住他:“昭郡王等等,末將要東西要給您。”
顧雲笙頓足,回頭的功夫,就見丁左匆匆跑回屋裡,不一會兒又匆匆折回來,手裡多了一枚莧紅色的劍穗。
“上次與殿下比武,末將不小心損壞了殿下的劍穗。”丁左面帶微笑,雙手奉上:“還請殿下別嫌棄。”
顧雲笙微微一愣,下意識伸手去接了劍穗回來。劍穗上有吉祥結,另有一枚精美的彎月玉雕。可見丁左不是如那彩繪泥塑一樣隨便買來相送的,而是特意去找無暇的玉石,再用心雕琢,做成了劍穗贈與他。
“怎會。”顧雲笙欣然握在手中,“多謝丁將軍。”
丁左微笑的神色僵了僵,眼中流露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幾次欲言又止,見顧雲笙轉身要走,他幾乎是下意識的邁出一步,神智還未抵達,嘴上已經先叫道:“等等。”
“丁將軍還有事兒?”
“呃……”丁左藏在袖袍中的手緊了緊,他望著月色下目不轉睛注視著自己的人。心中微顫,一股酸澀驀然湧出,毫無徵兆,來勢洶洶,瞬間包裹了心臟,淹沒了身體。
“殿下,末將……走了之後……”
丁左的聲音越來越小,顧雲笙站得遠了些,聽得有些模糊:“什麼?”
“沒什麼。”丁左忽然仰頭一笑,正如他剛從西北迴京之時,一臉陽光燦爛的笑意,一身與天爭鬥的傲氣:“末將斗膽,視殿下為友。這一別之後還不曉得何時能再見,誒,末將別無所求,只願殿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