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中自有城府,自有計劃,只是那些骯髒的陰謀詭計,他不屑去明白罷了。明明懂,卻想眼不見心不煩的裝作不懂。暗地裡給自己留了後路,大智若愚。
“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江漓的指尖有些發涼。
“你看似冰冷狠厲,但你其實不喜殺戮,你也不想違揹你父親的意思。所以皇上對你提出的條件,你拒絕了。”顧錦知似是嘆了口氣,無聲無息:“漓兒你很完美,除了性子有些冰冷之外……不對,這也是你的優點。這因為如此,更突出了你與眾不同的氣質。皇上的後宮三千佳麗,各個貌美如花,各個溫柔懂事,還沒有一個像你這般,從骨子裡透出一股不容侵犯不容褻瀆的倔強勁兒。”
儘管這句話很隱晦,但江漓還是聽出來其中深意了。
顧錦知望去夜空中的朦朧醉月,惋嘆一聲,面帶苦笑:“雖然都是正宮嫡子,但我跟他從一出生就有了差別。他是嫡長子,身體健康,人也聰慧賢德。而我,礙於次子,礙於身體的病殘,從小到大我什麼都不跟他爭,就連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也可以拱手讓與他。但是,只有你,我不想讓,也不會讓。”
江漓的心懸著,一陣疼一陣酸。慘淡月光下,顧錦知的面容越發慘白。
“王爺待我這般,真傻。”
“本王想當個傻瓜。”
皎月隱入烏雲後,夜晚的風忽然涼了。
江漓靠窗而立,荼白的衣衫被風吹的偏偏盪漾:“王爺知道我的目標。所以,就當是我冷血無情吧。”
顧錦知的心上好像被刺了一刀,不疼,卻在流血。
江漓的目標是報仇,他要殺的人是逐暉有著不敗女魔名號的夜來幽。上次的湘雪閣一戰,其中兇險可想而知。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報仇,他的這條路是艱難的,是生死未卜的。若真的因報仇而死,他又如何在此時此刻回應這個對自己百般好的人呢。
他無法回應,又或是,不敢回應。
公子以報仇的意志存活,若哪天大仇得報,他的使命完成了,那他……可還有活下去的動力嗎?
他失去了自我,當大仇得報那天,想起父母慘死,想起家中滅門,孤身一人踽踽獨行,還有什麼活著的樂趣可言。
腦中驀然浮現出清煙的話,顧錦知的心一顫,他抬頭望去江漓單薄的背影,雖是屹立著,卻宛如風雨中一朵孤零零的小花,遭受風雷電雨的侵蝕,隨時都會倒下。
顧錦知暗暗攥緊了拳,他扶著桌角起身,望著江漓孤身立於夜風中的背影:“你為滿府老小報仇,我無法阻攔,也沒有資格插手。但你不可捨生忘死,輕賤性命。”
江漓面色微怔,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向顧錦知。
孤月冷風,顧錦知雙唇的血色褪的一乾二淨,他神色疲憊,垂目苦笑起來:“本王原以為自己了無牽掛,無懼生死。可因為你的出現,本王有了盼頭,生命有了光彩,本王不想死。”
“江漓。”顧錦知抬眼,眸底一片哀傷懇切:“你是我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理由。而我,還沒有那個資格作為你活在世上的唯一牽掛嗎?”
江漓臉色一白,心臟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麻,也有些熱。顧錦知就好像一團火,一團怎麼撲也撲不滅的三位真火。就算再鐵的心肝,再冰冷的五臟,都會被他這團火烤融烤化,留下一片終生不愈的灼傷。
“王爺……”
顧錦知突然伸手攔住江漓的話,他面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疲累,一連呼吸了數下,似是想以此緩解心中鬱結。可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慘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
“天色不早了,你既然累了,那便早些歇息吧。”顧錦知的語氣不似往日般溫柔似水,有些生硬,好像在隱忍著什麼:“夜裡風涼,記得把門窗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