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乾脆躺在地上不起來了。這次教學相當不愉快,體術訓練的第一堂課需要學生吃癟這一點,她可以理解。但在教師是清的情況下,黛西完全不能理解清這種不合他自己的常理的舉動。
恰巧她是個在情緒上非常敏感的人。
清對著躺在地上疑似被摔傻的黛西伸出手時,這點好意被後者輕輕打了一下手掌,以拍開的方式拒絕了。
“您是在發脾氣嗎?”黛西把手裡那根無用的錐刺丟開了,起先她還擔心會不小心刺傷清,但事實證明,她連劃到對方衣襟的機會都沒有。
忽然被這麼問,清倒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黛西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露水。在草地上滾過幾圈後,她身上帶著草葉和溼潤的泥土,整個人都看起來髒兮兮的。但她很乾淨,另一種層面上的乾淨。
“最近遇到了比較頭疼的事情。”他轉身邁開了步伐,黛西小跑著跟上他。
黛西總算追到了他,拉著他的袖子走到擺放在庭院中的白色桌椅旁:“是我們人類即使傾聽了,也無法提出任何有效建議的事情嗎?”
清愣住了一瞬,他認真地看著黛西。不過黛西的表情倒是一直很無辜,被他看久了以後甚至還帶上點驚慌。半晌,他無奈地笑了下。
“你說得就好像知道我的身份一樣。”
“我不知道啊,不過您肯定不是人,人類怎麼可能不老……”黛西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成為了碎碎念。“把自己藏得這麼深,好像真實身份見不得人一樣。”
見不得人,清還是第一次收穫這種評價。也對,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他的身份確實是見不得人的。這麼說來,他和魔女也沒太大的區別——只是被人對待的態度大相徑庭,一者受人尊崇,一者人見人罵罷了。
“我最近倒是也體會到了像人類一樣的,被責任和生活壓垮的感受。”清用手掌掃下桌上的葉子,黑色的烏鴉又一次到來,腳上綁著信,嘴裡叼著閃閃發光的寶石。“如果哪一天皇帝讓你負責專門應對魔女,你會怎麼辦?”
黛西想了想,不由得捂住了胃,這可真是一件讓人想想就胃疼的事情。
她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什麼能夠應對的方法了。對待扛不起來的責任,最好的辦法永遠不是面對,而是想方設法地逃避:“辭職跑路吧,我又不是非得待在愛德華茲城堡。只是成為一個身處權力核心的人,我尋找我的父母會方便很多。”
清擺了下手,一陣風將烏鴉掀飛出去。
他不想去告知真相的事情,完全可以吞在肚子裡,等到一切都枯萎掉。只要人類短短的幾十年壽命結束,任何事都可以隨著死亡埋入黃土,被蟲子啃噬得不留痕跡。
但他此刻卻不知道,沉默是不是正確的,或者他的沉默是否有意義。黛西是否會撞得頭破血流也不罷休,非要將真相翻出來。找不到還好,但萬一她真的扒出了陳年舊事,事情又要怎麼收場呢?
“如果你父母的愛情是建立在欺瞞和仇恨的基礎上,不受祝福,萬人唾罵。”清的話說到一半時,黛西就已經用很驚詫的眼神在看著他了。“魔女所擁有的愛情大多會如此,你的家庭未必會是例外。如果真是這樣,你認為你找回家,你父母會愛你嗎?”
此時他們已經完全忘記跑到這張桌子邊是為了討論什麼了。
黛西想把頭趴下去,但趴到一半就又抬起來了。她抿著唇,臉頰微微鼓起來,是她一貫的有情緒時會表現出的樣子。但這次似乎和往常不一樣,她用力地睜大眼睛,那一雙寶石藍的眼眸裡閃爍著水光。
清覺得,她只需要眨一眨眼睛,眼淚就會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了。
但她沒有,她晃著腳跳下凳子,僅僅撂給清一個背影。
黛西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