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等待。
又在暑熱蒸騰中艱難捱過了一個月,七月裡,淮南那邊還沒傳出好訊息,李燕燕卻意外等到了另一個好訊息。
徐承意病了。
潛心蟄伏十數載、一朝魚躍叱吒風雲的一代梟雄,沒有輸給亂世中的任何一個敵手,卻終是被病魔擊潰。在這個炎熱的夏季裡,徐承意臥床不起了。
儘管晉國將訊息捂的很嚴,徐承意何時生病、病因如何都不得而知,可根據探子回報,徐承意數月不曾出現在人前,亦不召開朝會,宮室終日大門緊閉……
而徐承意的兒子們,更是逐漸將爭鬥擺上了明面,相互為敵,爭權奪勢,無人理會朝政,更讓飽受旱情之苦的民生難以為繼。
還有一件事可以佐證晉國內亂——李燕燕隨邵敏逃至蜀中的七弟李夷信,先前依附於晉國,自降為蜀王,這個節骨眼兒上,竟然又悄悄復闢,重稱周帝了。
天下再度四分。
蜀中山高地遠,晉國餘威猶存,魏軍名將雲集,淮南錢糧充沃……這些都不重要,李燕燕心裡始終清楚,若叫外族入侵,這些都將會成為過眼雲煙。
可無論如何,眼下這段,徐承意病倒,魏國內外交困的緊迫局勢得以緩解——這也就意味著,拖延已久的皇帝與周朝公主的大婚,終於該提上日程了。
由於旱情嚴重,各地歉收,全靠官府呼叫存糧度日,所以岑驥下令婚事一切從簡。可真正按照禮官擬定的方案將各個事項統籌排程好,也等到一個月後,才將將趕上八月初的吉日。
大婚當天,從短暫落腳的禮賓館出來,緩緩行過御街,接受萬民致禮,再進入宮門,去往舉行大禮的乾慶殿……
乘坐在鳳輿之上、一身華服的李燕燕仍覺得有些難以相信。
她要嫁給岑驥了。
她竟然真要嫁給岑驥了。
前世不過匆匆一睹,令她飄蕩的魂魄從此錨定到了這個人身上,至今她也還想不出是為什麼,可兩人的命運卻仿似纏作一團的亂線,錯綜糾結,越來越難以分開。
七月底至八月,終於下了幾場小雨,儘管對今年的秋收已經於事無補,卻總算稍稍緩解了炎熱,叫人能夠平靜順暢地呼吸了。
——滿頭珠翠,穿著深青褘衣,裹在層層錦緞裡的李燕燕卻無法分享那份暢快,她熱得要命。
正巧鳳輿抬進宮門,在飛簷垂下的陰影裡,李燕燕悄悄擦了擦額角薄汗,不由唏噓……皇家大婚禮節繁瑣,倒不如之前趁岑驥位卑早些嫁了,省得現在經受這一遭。
在白石山,嫁娶也就是兩杯水酒、一對花燭的事,哪來的那麼多麻煩?!
……
待到禮畢,移步新房。
李燕燕坐在大紅錦褥上,已經是疲憊不堪,再抬眼望著眼前人,不免有些恍惚。
瑩瑩紅燭光輝裡,還來不及換下冕服,通身銳意難掩,眼裡卻透著笑的人——岑驥,他已經是她夫君了?
熾熱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岑驥穩步向她走來,宮女們小心地端著酒壺杯盞,緊隨其後。
合巹酒麼……
李燕燕眼神一凝,心裡有所觸動,蹉跎了許多年,算來她已經是第三次出嫁,才終於真正走到了這一步。
所幸是和他……
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比劃了兩下,岑驥立住,揚起下巴,頗有些不滿地問:「想什麼呢?專心點!」
李燕燕並不怕他,只是哂笑,倒是後面端著託盤的宮女驚了一下,險些把酒漿傾灑出來。
「穩重些,著急也不能先領到賞錢啊。」岑驥今日大概真的高興,竟和小宮女開起了玩笑。
可惜他平素行事過於嚴厲,這時突然開玩笑也沒人敢笑,那端著託盤的宮女更是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