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深感痛心,忽然不知該說什麼。
談政事,論學問,在離別時刻,那些事都顯得並不重要。再說,真有必要,還可以書信往來,還可以隨時將他召回朝廷。
其他的,又有什麼是值得一提的麼?關注他的生活……?
她內心裡默默否定掉了這個想法。
她不會勸他另娶佳人,從小到大的情誼,那樣做反而是假惺惺的客套。再說,他們都是這麼大的人了,就連兒女都已經成人,崔道衡娶或不娶,著實同她說不說沒甚麼幹係,不如不提。
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呢?
他們之間,互相懂得,只是那些有趣的、煩惱的、傷感的、喜悅的事情,身邊有了相伴的人,自有人訴說。
到最後,竟是相對無言麼?
李燕燕深吸一口氣,難得語塞。
崔道衡見她沉默,突然又笑了。
一如往昔,風華絕代。
崔道衡從前光彩奪目,本會令人覺得高不可攀,不由自主產生敬畏之心,可偏偏他笑起來時很溫柔,眼神寧靜如同一汪湖水,又會引人想要親近。
如今,就算他雙鬢已染霜雪,李燕燕相信,依舊會有數不清的小娘子,為了這一笑,甘願溺死在湖水裡。
連她也有些臉頰發熱,忙掩飾道:「怎麼?阿衡哥哥在笑什麼?」
崔道衡笑容轉為無奈,像聊家常一樣緩緩說:「其實我原想等到趙王還朝,讓阿琇認祖歸宗再走……然後,替犬子,替阿璟求娶阿琇。」
「哦?」
「不過見了阿琇,我想,還是算了。」崔道衡搖搖頭,「阿琇那個性子,當真是有心人,就算同姓、就算名義上是兄妹也阻礙不了他們……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萬一不成,反倒令他們疏遠了。」
李燕燕垂眸,輕輕嘆息:「我也很喜歡阿璟那孩子……」
崔家子,是她心中阿琇的良配,然而……
崔道衡一臉瞭然:「不是我誇口,小一輩子裡,比人品、相貌、學問,滿長安城也找不出幾個比阿璟強的。只是,歸根結底,還要看阿琇自己怎麼想……」
「阿琇……」提起女兒,李燕燕眉頭擰起,重重嘆了一口氣,「阿琇的心思,我怕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崔道衡哈哈大笑:「從前我也這麼擔心你,不過後來發現,你比誰想的都更多、更深。」
「阿琇也一定沒問題,她的聰明不輸給你當年。」崔道衡欣慰地笑。
李燕燕也只能跟著笑。
孩子們大了,他們這些老傢伙怎麼想,又有什麼要緊?就算阿琇錯了,要跌跟頭,那也是她自己的路。
憐青的身影在簾後晃動了下,李燕燕會意,抱歉地說:「阿衡哥哥,我送你出去。」
她的時間多半屬於大周,只有一小半屬於自己,其中更只有一丁點兒能分出來給他。
崔道衡明白這點,起身再拜,真誠地說:「是藥三分毒,殿下也不能總靠補藥度日,還需平日裡多用飲食調養,不要太過勞累。」
說完他笑:「我也知道,這話說了等於白說……若身子不好,一定立刻告知於我。」
李燕燕也起身,點頭道:「嗯,我明白,不會和自己身子過不去。」
兩人並排向外走,來到織香殿外的白玉闌幹前,崔道衡似乎輕輕嘆了聲,說:「殿下,就送到這裡吧。」
從很多年以前,他跟在爹爹身後,第一次登上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他有過心願,曾經有一些時刻,他似乎已經得到了,可最終的結局,他還是雙鬢染霜,一無所有離開……
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然後一切都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再去深究也無益,就這樣吧,得不到的終是得不到,他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