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幫岑驥側過身,岑驥安靜聽著,任她擺布。
「我想,母后這樣實在很蠢……」李燕燕淡然道,「這首《邶風》,說的是哥哥送妹妹出嫁,她這樣取名字,多不吉利……好像倒把自己給害了。」
「……為什麼?」岑驥輕聲問。
「嗯?」
「為什麼去和親?是你自己的主意?」
李燕燕垂頭,坦誠道:「是我的主意。為什麼……從小我就知道,同是皇后的兒女,我和四哥,同太子他們是不一樣的,在父皇心裡,甚至比不過美貌過人的四姐。可那時我、我從小一直以為自己會嫁給阿衡哥哥,我以為,至少這世間有些東西是隻屬於我的,不必和誰比。」
「沒想到等我們長大了,先是四哥心儀已久的女子被聘為秦王妃,後來連阿衡哥哥也成了三姐的駙馬。父皇疼愛蕭後的幾個孩子,最好的東西一定會留給他們。」
如今再提起這些往事,李燕燕早已沒有當初的憤憤不平,只是用她細軟的聲音淡淡說:「烏羅各部歸附周朝已久,多有周宗室女嫁入,之前的烏羅單於,他的生母金川縣主與我父皇的生母是堂姐妹。烏羅單於本人也算是個英雄人物,年紀輕輕就收服了幾部,建立起烏羅國。我那時想,若要扶持四哥上位,將可以屬於我們的東西奪過來,嫁到烏羅也許是個機會……」
「可能更多的,我只是不想留在長安了,留下去遲早要招駙馬,讓我嫁一個不如阿衡哥哥的人,看他和三姐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我不要。若不能替四哥謀得大業,我寧可遠嫁烏羅,永遠不回來。」
說出這些從未和任何人說過的話,李燕燕心裡頗為釋然,卻也惆悵。
那時的自己,空有幾分謀划算計,終究不識天地之大。如果說是一群人的野心開啟了眼下亂世,那這裡面,也有她的一份。
她搖搖頭,說:「……我知道我從前想的很傻,那時我有很多事都不懂。你儘管笑我吧。」
岑驥沒笑。重傷未愈,只說了這麼一會兒話,他已經快撐不住,眼皮沉沉垂下,神情恍惚,柔軟的叫人不敢相信。
不知那些話他聽進去了多少,李燕燕見岑驥不吭聲,準備再叫郎中過來看看。
「……是夢嗎?」迷茫間,岑驥小聲念。
「什麼?」
李燕燕蹲下來,見岑驥睫毛抖了抖,很困惑地張開眼——
「等醒了……你會不見嗎?」他迷迷糊糊地說。
李燕燕心裡一軟,幾欲鼻酸落淚。
「不會的。」……直到你好起來,我都會在。
岑驥聽了,輕嘆一口氣,終於合上了眼。
……
李燕燕留在了魏州,盡心盡力地照料岑驥。
那天后,兩人的關係陷入到了一個很微妙的境地:朝夕相處,相伴相依,卻又離心離德,往往相顧無言。
李燕燕此次來魏州,原本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岑驥的怒火,但除了初見那天,岑驥沒有再發火,也不再口出惡言。
實際上,岑驥什麼話都很少說,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安靜到駭人。有時李燕燕從瞌睡裡驚醒,幾乎察覺不到岑驥還在,害怕到要去試他脈搏。
除了話少,岑驥對她的服侍倒不牴觸,對治療也很上心,很聽話地遵循醫囑。
畢竟是年輕體健,安心靜養便恢復得很快。
李燕燕到魏州的第十天,岑驥背上傷口已經癒合的差不多,雖然長出新皮的過程刺癢難耐,但終於向好,在沉鬱的臘月裡現出了一絲曙光。
身體逐漸恢復,岑驥的心情似乎也跟著變好了些,偶爾還會說些不鹹不淡的話,簡直叫李燕燕受寵若驚。
有次,岑驥問她:「你不是不想見到你三姐和崔道衡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