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衡長袖善舞,心裡漸覺詭異,面上絲毫不顯,仍在努力尋找話題。
「崔某略通醫理,岑兄的傷還沒完全好,飲酒當要節制。」他誠懇道。
「唔。知道。」岑驥說著,揚頭一飲而盡。
崔道衡:……
他只好陪了一杯,按下尷尬,又道:「岑兄家中燃的這味香,品格不凡。清秋肅殺,萬物凋零,偏和以這道『鬱金』,其中又加入荔枝、酸棗、草豆蔻等……以蜜調和,香氣如百花齊綻,熱鬧鮮活,生生壓住朔氣,一派生機盎然……風雅非凡,這份巧思著實令人敬佩。」
岑驥往嘴邊送酒的手停了下,似笑非笑,道:「沒什麼巧思,家中的粗使婆子多事,胡亂調的。」
崔道衡:……
難道他鼻子壞了,竟會分辨不出?岑驥這樣講,倒成了他刻意奉承。
崔道衡正要再說什麼,岑驥突然將酒盞向前一推,直愣愣地站起身,腳步踉蹌,斜摔下去!
邊上侍從忙上前,兩人才勉力撐住岑驥高大的身體。
崔道衡也立刻上前攙扶,岑驥卻大咧咧地拍掉他的手,攬著他的肩膀,醉醺醺地說:「我……嗝……啊,今日高興,喝多了。我先去後面歇歇,崔兄自、自便。」
崔道衡本想就坡下驢,告辭算了,可岑驥又指使家僕道:「帶、帶崔大人去花園轉轉,席面都給老子換上新的。」
「崔兄少等,咱們,待會兒繼續!」
岑驥拍著胸脯,立下豪言,然後叫僕從連攙帶扶的,給弄到後院去了。
這下,告辭的話也沒能說出口。
崔道衡滿心疑惑。
岑驥今日高興麼?他看著不像。
這悶酒還要繼續喝下去嗎?最好不要吧。
崔道衡正待找個藉口開溜,可岑府的下人卻恭敬彎腰,指著月亮門說:「崔大人請。」
主人呼呼大睡,卻叫客人自己逛花園,這是哪裡的待客之道?
崔道衡無語,不過他是個體貼周全的人,知道此時推卻只會為難下人們,揉了揉額角,還是跟上去了。
岑府也不算大,不就是逛花園麼?他去!
……
「嗬,這幾盆『粉黛』養的真叫好……季季長春,花開不敗,與方才室內薰香又是相得益彰……」
李燕燕捂住耳朵不想去聽,神色慍怒,心緒大亂。
崔道衡熟悉的聲音,曾經讓她魂牽夢繞,而現在,堪堪就在她繡樓之下!
岑驥一定是故意的!其心可誅!
她的阿衡哥哥……只要推開這扇窗,她就能再見到他。
可是……
小春見她臉色漲紅,胸膛起伏不定,顯是氣到了,猶豫地問:「娘子……真的不見崔大人嗎?就算不同他一道回去,至少讓他給淮王陛下遞個話,咱們不就能光明正大回去了麼?」
李燕燕閉目,睫毛急劇地顫動了幾下,悲哀地說:「你不懂……誰都可以,他不行。」
她當初自請和親,有多少是出於長久被忽視的不滿;有多少是貪圖富貴權勢;還有多少是心懷不忿,無法平息,定要以權傾朝野的姿態站到崔道衡面前,讓他後悔,叫他明白投靠錯了人……李燕燕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最後一樣,一定是有的。
可她功敗垂成,死去又復重生,一年之內輾轉多地,淪落至旁人眼裡的以色事人……她絕對不要以這般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更不能去求他,叫他救她於水火之中,若他茶餘飯後和三姐說起來……
不,誰都可以,除了阿衡哥哥。
我絕對不要被他救,李燕燕執拗地想。
這些話並不好同小春說,她敷衍道:「崔大人是淮王特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