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兩人同時抬眼,各自微微點頭,當年那千絲萬縷的糾纏已絲毫不見蹤影。
嶽寧站在門邊,藉著明亮的燈火細細打量起這位故人來。洗去了塵埃的男人露出熟悉的眉眼,卻再也沒有了當年的銳氣,原本烏黑的兩鬢竟覆了一層白霜。這突兀的白色刺得嶽寧心頭一陣酸澀,只覺得滿嘴都是苦味,過了片刻,勉強笑了一聲:“你在這還習慣嗎?”
百里霂看起來比先前要清醒了一點,眼神卻依舊有些滯澀,答非所問:“你家有酒麼?”
嶽寧愣了愣:“你還沒喝夠?我看你剛剛……喝了有一罈子。”
百里霂揉了揉眉心:“喝醉了就不會做夢,睡得舒服一些。”
“你怎麼……”嶽寧一點也不敢相信,這個曾經叱吒戰場的男人竟然連夢也不敢做了,他輕聲嘆了口氣,在百里霂對面坐下,“你當初去哪了,我找你好些年,一點訊息也沒有。”
“我和紫淮住在薊州邊界的深山裡,那裡人跡罕至,易於藏身。這些年想必朝中也派出過不少人來打探我的下落,可是哪有那麼容易找到。”百里霂無力地笑了笑,垂下眼瞼。
“你是如何逃到那裡的?”嶽寧忍不住繼續問道,“皇帝不是派了一隊人馬去抓你嗎?”
“押解隊伍統領於奚是我的舊部,”百里霂出神地看著桌上的燭火,“他們起先什麼都沒說,誰知突然在半路上以死相逼,讓我不要返回建墨送死。我那時站著的地方似乎兩頭都是絕路,無論如何都會有人因為我而死,而那裡又臨近薊州……”
“薊州?”
“我去了曲舜的家鄉,他的兒子已經三歲了,長得跟他十分相像……我忽然很想替曲舜看著他的孩子好好長大,”百里霂喃喃說著,“後來我答應了於奚,帶著紫淮遠遠離開了。”
嶽寧不知道他這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其實是經過了多少掙扎,低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目光卻不小心瞟到了男人搭在桌沿的雙手,那顯而易見的嚴重皸裂使得嶽寧連聲音都抖了:“你這些年究竟怎麼過的?”
“在山裡打柴,勉強度日。”百里霂笑了笑,看向自己的手,“很嚇人麼?”
嶽寧怔怔地搖了搖頭:“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他問完這句,又自言自語,“建墨這麼危險,你不來也是對的。”
百里霂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嶽寧卻又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抬起頭:“對了,紫淮先生呢,他和你一起來了麼?”
“紫淮他……過世了。”百里霂低聲說道。
“什麼!”嶽寧一驚,茫然地望著男人的臉,“他怎麼會……”
“他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日子過得艱難,沒法讓他好好調理,今年開春的時候他就……”百里霂突然住了口,緩緩站起身看著漆黑的窗外,沒有再說話。
驟然聽了這些事,嶽寧覺得頭腦中混亂極了,也不知該安慰他,還是說些別的什麼。
“你過得如何呢,”百里霂低低問道,“老國公何時薨歿的?”
“就在……朝中下詔抓你的那兩個月,”嶽寧咬著下唇,“父親去世的時候,才告訴我當初我妹妹並不是患病而死,而是服毒自盡。”
這話聽得百里霂也皺了眉:“太后為何要服毒?”
“她身居高位,父親又是當朝兩國公之一,滿朝門生,小皇帝心思縝密,必然會提防外戚弄權。我妹妹或許比別人更瞭解這個皇帝,在皇帝準備動手之前就察覺到了什麼,卻依然對我說皇帝十分孝順她。她後來與皇帝有過一次長談,告訴他願意除去他的後顧之憂,條件是不能動睿國公府,皇帝或許是答應了,那天夜裡她便服毒自盡。”
“後來父親又上疏請求把我家的世襲罔替改為世襲,不久之後他老人家舊疾復發,整日臥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