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愣,才低頭答道:“是。”
“你想過率軍先去攻取蒼羽原上的那數萬兵馬麼?”
曲舜老老實實地回答:“眼下情勢不明,末將不敢貿然出擊。”
百里霂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曲舜,你還記得第一次隨我出征麼?”
曲舜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天你殺了幾個北涼士卒,滿手的血,坐在營前的臺階上,偷偷地哭泣。”百里霂喃喃道,彷彿那一幕還在眼前,“我那時看著你的眼睛,那不是該在戰場上看見的眼睛。”
“知道麼,之前我在昏睡的時候,夢裡又聽見你那天的哭聲了,我終究不放心,將這靈州九郡的重擔丟給你一人揹負。”
“將軍……”曲舜眼眶酸澀地低下頭,“是末將辜負了將軍的期望。”
百里霂輕聲苦笑,兀自說道:“你那天說的話很對,當初是我忘了有一天你也會長大,有些事也終會明白,你既然覺得那些事不對……”
“不,”曲舜胸脯起伏地厲害,“我從不覺得那些事是錯的!”
他用力地閉了閉雙眼,低聲道:“將軍說的話末將本應當遵從,只是私放紫淮一事,末將心中實在難以釋懷。宋副尉與末將相識七年,跟隨將軍的時日則更長,我當日便曾說過,害死他的人,我絕不會放過。”
“殺害他的,”百里霂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是此刻蒼羽原上那欽的三萬鐵騎!”
曲舜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百里霂卻已轉過身不再看他了:“傳我的令,調派一營二營三營弓弩手,東營兩萬輕騎,烽火營五千重騎,午時前在靈州北城門前集結,延誤者斬!”
“將,將軍。”曲舜更加吃驚,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
“想要翻轉戰局,就不能有所畏懼,”百里霂沉聲道,“出擊蒼羽原,這次我親自領兵。”
暮雲之下的靈州城披了一層金紅,槍戟如林,兩萬輕騎已緩緩地率先出城前行,輜重營正在向緇車上裝運如山的盾甲和弓弩,大旗被風掣得呼呼作響。
尹翟一身鐵甲,騎在戰馬上向百里霂微微一俯首,隨即帶著重騎跟上了先鋒輕騎的腳步。百里霂則不緊不慢地向白凡最後交代道:“此次我出城後,立刻關閉面向北涼原的四座城門,等到那欽的這批人馬一旦解決,我們即刻會趕往克什庫侖,這一來一去也許要花費數月,你率剩餘兵馬坐鎮城中,沒有供給軍備的手令不要輕易出城。”
白凡立刻行了軍禮:“末將明白!”
百里霂拍了拍他的肩:“我不是不給你立功的機會,只是曲舜和尹翟還需歷練,眼下是個絕好的機會,前方榮辱未定,且讓他們先上路一程。”他頓了頓,“你性子沉穩,我信得過,蘇漓頗通謀略,若有什麼變故你可先與他商議。”
“是,”白凡笑了笑:“末將會在城中備好慶功宴,等待將軍凱旋歸來。”
因為前一天下過雨的關係,草地上泥濘不堪,重騎的戰馬格外高大健壯,蹄印大得如同蓋碗,馳過這片原野時便帶起了大片的泥漿。
領頭的赤墨兩匹駿馬並轡而行。
“前年也是在這蒼羽原上,我同將軍來此與乞顏締約,”曲舜輕聲嘆道,“沒想到短短兩年間,就發生了這許多事情,蒼羽原又要成為一片殺戮的戰場。”
尹翟也有些感嘆似的:“北涼世代遊牧,兵強馬壯,絕不是會安分守住一紙盟約的鄰國,這場交鋒或早或晚,終究是避不開的吧。”
一名先鋒士卒策馬而來,在他們面前數尺翻身下馬:“稟報二位將軍,前方發現一頂北涼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