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終究閉上了眼。
母親下葬的那一天,關融跪在墓碑前久久不肯離去,天又下起了暴雨。
關遇撐傘,來到墓碑前鞠躬,長子給父親的情人鞠躬?聞所未聞。
關融叫他滾,關遇卻給他講述了一段往事。
“你出生的時候我十五歲,我當了十幾年的獨生子,卻在那一年得知了顧女士懷孕,我什麼都顧不上,趕在正月裡就約見了她。”
“我讓她把孩子打了,我可以保她這輩子生活無憂。”
關融抬頭看著他,他們談不上什麼血緣親情,更別說交情了,但他已經不能思考,他只是麻木地跪著,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
“你媽媽說,無論你開出什麼樣的條件都撼動不了我,我會保護我的孩子,我知道他的出生對你不公平,但我會好好教育他,他以後也絕對不會跟你爭搶,我只希望他平安快樂。”
關遇把傘留給他,自己走進了雨幕中。
他想起那時的顧女士,明明柔弱可欺,卻在撫摸肚子的一瞬間,眼神就堅毅了起來,像披上了鎧甲,成為了一個不可侵犯的戰士。
“關融,顧女士是一位了不起的母親,你能作為她的孩子長大,很幸運。”
飯後不久關耀舟就歇息了,他病中精力不濟,關融服侍他躺下,父子倆也沒什麼閒話家常,能聊的居然都是沉秋顯。
“那孩子多大了?你也資助她好多年了吧。”
“十七了,今年高考,她成績很好,很上進。”關融提起她的時候話還挺多,“不像我,我那時候學習就挺一般。”
他那時候才上大一,母親去世讓家裡格外冷清,他又不肯和父親親近,整個人幾乎都陷入了一種自暴自棄的頹廢狀態。
他越活越封閉,直到他開始資助沉秋顯。那個小屁孩給他寫的感謝信還帶著拼音,他艱難地看著她絮絮叨叨,一共收到五百塊,買練習冊用了叄塊,買文具用了十塊,下個學期的學雜費存了一百六………最後還問他學習成績好不好,她也要向他學習,成為像他一樣的人,等長大了有能力了,也要幫助有需要的人。
他看著自己慘淡的成績單,也沒臉回她,但也把她的話放在了心上。
她每個學期都來信,上了初中關融給她每學期一千,她期中期末寄來成績單考得都很好,關融不怎麼愛寫字,就再塞一千。
他也忘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開始聊學習以外的事,沉秋顯說學校裡的流浪狗,關融說大學食堂的飯菜,她說老師結婚發的喜糖,他說室友談了女朋友……
她是關融的秘密,是反射出他的鏡子,是他最真實最坦誠的樹洞。
也是實實在在陪伴他走出陰影低谷的親密友人。
關耀舟墊著靠墊,胸腔沒有規律的起伏,說話一多也容易累,把他從思緒中拉回來,“既然你和那孩子有緣,就多幫一把吧,有什麼難處就找你哥,我老了,沒這個精力了。”
“爸爸,早點休息吧。”關融不忍他再操心,給他掖上被子,“我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關融輕聲下樓,關遇站在外面抽菸,他走出去正好面對面碰上。
“大哥。”他硬著頭皮叫一聲,“爸爸睡了,我先走了。”
關遇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路上慢點。”
關融回到車裡,嘆氣,到底是血緣至親,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也能叫他心裡一熱。
夜裡的晚風有些涼意,他一路平緩地開著車,降下些許車窗,風呼呼地往車裡灌,他有些冷。
隧道頂上的排燈像針腳細密的線,一條條地穿梭在他的車窗倒影裡。
他想到家裡還有人在等他。
沉秋顯,你睡了嗎?
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