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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異域,風月同天,任何行當最後都是殊途同歸。”
我咬著嘴皮喃喃重複,目送貴哥一搖一晃哼著不知名的小曲離去。
對面的老凳子也昂頭看了眼漸行漸遠的貴哥,直勾勾的盯著我問:“你真的可以幫我嗎?”
“你真的不怕死嗎?”我遞給他一張餐巾紙,指了指他胡茬上沾染的飯渣。
“不怕。”老凳子直不楞登的點頭,隨意抹擦一下嘴角道:“但我怕活著,怕面對孩子老婆和支離破碎的家。”
“吃吧,先吃飽再談事。”我笑了笑點頭。
老凳子“嗯”了一聲,像是餓死鬼投胎一般朝著早餐攤老闆又招呼一聲:“再給我來一斤油條一碗粥。”
我坐在貴哥剛剛的位置上,用他的角度掃視著街邊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
一個人到了某種程度,會更用心的去看這個世界,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平凡到極致的塵埃可能才是生活中最真實的小美好。
風捲殘雲一般造完面前的吃食,老凳子一邊打著飽嗝,一邊壓低聲音問:“待會我需要跟你走嗎?”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我微笑著反問。
“嗯,想去匯款。”老凳子從自己髒兮兮的工作服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銀行卡,抿嘴苦笑:“廠子開除我的時候,給我結了三千多塊錢,對於我這種沒什麼文化、特長,年齡又大的人來說算是不錯了,本來我想自己留二百塊錢到阿貴的飯館點幾份肉炒的蓋澆飯,可我老婆告訴我,她也被開除了,我就沒敢再動裡面的錢。”
“嫂子的病情也很嚴重麼?”我遞給他一支菸輕問。
“大雲,我年輕時候也愛抽這煙,味兒正、口感好,一點都不齁嗓子。”他接過菸捲,無限感慨的嘆息一口:“我老婆的病其實無所謂,反正她還年輕,如果我不在了,可能會找到一個更好的男人,現在難的是我兒子,他尿毒症,已經很嚴重了,如果我老婆改嫁,我怕就真的沒人再管他,我兒子很乖很聽話,我很想馬上治好他,可我沒那個能力,我不怕苦不拍累,但特麼就是賺不到錢。”
盯著他泛紅的眸子,我心情複雜的吹了口氣。
這是一個充滿標籤和滑稽的社會,什麼事情都和金錢掛在一起,尊嚴、生活、愛情,甚至是親情,很多人都希望你能過得好,但一定不能比他好。
沒有能力的男人比比皆是,曾經走錯的老炮更是數不勝數,但他們同樣渴望活著啊,譬如我面前的這位,當壓抑讓他再也喘不過來氣的時候,他或許會選擇走向另外一條更為森冷的道路。
吃罷早飯,我和老凳子一塊來到附近的銀行,他進去轉賬,我則蹲在門外透過寬大的玻璃窗觀望。
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過去有過怎樣的輝煌,但此時的他真的卑微到骨子裡,不管是面對銀行門前的保安還是裡面的業務員,卑躬屈膝佝僂著腰似乎成為打招呼的常態。
我嘆了口老氣:“任你銅筋鐵骨,最終還是會被這個世界打壓成豆腐腰。”
足足能有半個多鐘頭後,老凳子縮著脖頸出現在我面前。
“辦妥了?”我笑著發問。
“嗯,一毛錢都沒剩下。”老凳子將存款證揉成一團,略顯緊張的繃著臉道:“如果你不管我,今晚上我可能就沒飯吃了。”
“我們是僱傭關係,你幹活我給錢,天經地義!至於能不能救活你兒子,得看你出多大力。”我思索一下後,從兜裡掏出一沓銀行卡道:“裡面大概有兩萬塊錢,密碼在背後,是你最近一段時間的開銷,存下我手機號,我隨時需要,你隨時必須到位。”
“這麼多錢全給我?”老凳子啞然失色,顫抖的接過去銀行卡問:“你不怕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