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水湖風波亭內,一老一少相對而坐互不言語。良久,那老太太眯起眼睛道:“原以為是新客,卻沒想到是故人。我的無憂兒,你為何將自己弄成了這幅樣子?”
“太姥姥,你……”
“果然是我的無憂兒,莫要驚訝。對於活了將近百歲的老身來說,看穿一副皮囊算不得什麼難事。倒是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
花無憂也就是現在的晚妝搖搖頭,輕聲道:“孩兒遇到什麼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太姥姥能一如既往的相信我。如今亞利國陳兵鳳和縣,孩兒希望……”
“希望我能和伊洛一起回鳳和……”
晚妝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只是脖頸上所掛的白色的石頭一直催促她這次一定要這樣做,即使會讓人略感為難。
老太君龍杖輕輕點地,似有似無的嘆了一聲。鳳和縣與她而言,摻雜著太多種味道。有嫁夫產子的甜,有別夫丟子的苦,有老少相依的酸,有窮途末路的辣……老太君眼波微動,極具氣勢的問道:“丫頭,你此番前來看中的是伊洛的戰鬥力?”
“伊洛的戰鬥力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情只有在開始的地方才能完結。”
“有些故事只能在開始的地方完結……丫頭,歐陽勝奇那廝可否知道這件事?”
晚妝以比平靜的湖面更加平靜的語氣說道:“在他面前,我只是晚妝。”
“傻丫頭。不過……還能鬥氣本身也是一種福氣。”
內水湖的外圍已被弓箭手團團圍起,每張弓都被拉到將要折掉,只是天知道他們瞄準的是老太君還是晚妝。陽伊洛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彷彿被劫持的那位不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與他相依為命的奶奶。
雖然頗為信任陽伊洛的控制能力,不過管家還是再一次的確認道:“主子,咱們就任憑這女巫興風作浪?”
“你不覺得這巫女與以往有所不同嗎?”見管家搖搖頭,陽伊洛合上手中摺扇笑著道:“能和老太君相處這麼長時間的人,在我的記憶中只有一個。”
老管家的臉頰不由得抽動了幾下,心想自家主人還真是長情,到現在還想著那位花無憂吶。
“只有一個,只她一個。”
老管家眨了一下眼,自家主子已經成為風波亭的一個小黑點了。
“果然是你,花無憂。是你,對不對?”陽伊洛直勾勾的盯著晚妝,似乎想要把她看穿。
見晚妝身形微動、眼眸低垂,老太君起身擋在了她面前,調侃道:“伊洛,奶奶還以為你是來接我的吶。哎,我老人家自作多情了,原來你是來看漂亮美眉的啊。”
“奶奶,這……”在眾人面前遊刃有餘的陽伊洛,在明老太君面前不得不化身為砧板上的魚肉了。
“人家非魚姑娘只是邀我來著賞賞魚,你個大男人跟來幹什麼。我乏了,看來只能養足精神去遠方觀魚了,這會兒你先送我會內廷吧。”見陽伊洛未動,老太君狀似不悅的道:“嘿嘿嘿,小子,你還沒娶媳婦吶,怎麼就把奶奶給忘記了?”
“奶奶……”
“晚妝,要我去遠方觀魚也可以,不過我要觀魚也要觀非魚。”明老太君沒有理會陽伊洛,轉頭對晚妝說明。隨即抓起自己孫子,便飛身離開了風波亭。
落日熔金,湖光粼粼,每一個小亮點都是湖水折存的陽光的溫暖。晚妝臉上浮現一抹苦笑,她不由的嘆道:“別人皆能看穿,為何獨獨你看不破?”一世的改頭換面都無法認出,又怎能不讓人懷疑三世之約不過是好聽的‘食言’。
夜涼如水,萬物都已沉沉的睡去,唯有大地發出低而和緩的聲響。伴著似有似無的滴漏,沉睡中的晚妝突然不安的蜷縮起身子,似乎她在做著一個並不美好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