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寅不理她,全身心都投入進眼前攝像機拍攝的畫面中。
餘漾跑下山坡的動作有不明顯的凝滯感,卞梨知道,那是對方的膝蓋在疼,巴掌大的一塊烏青,怎麼可能不疼?
她單薄的身軀躲在寬大的襯衣裡,像一隻黑夜撲火的蛾,仿若有種向死而生的決絕感。
卞梨緊咬住唇,眼眶酸熱,幾乎想哭。
這是她前所未有的,覺得最無能為力的時刻。
明明就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中間也沒有任何的障礙物,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
只能站著,傻傻地看著,傻傻地等著結束。
……
拍完第三遍的時候,餘漾已經渾身發著抖,話都說不出來,卞梨抱住她,甚至不敢用力,生怕把這件瓷器弄碎。
兩人就站在丁寅旁邊,等候對方的審判。
丁寅將最後一條來來回回看了五遍,餘漾凍得嘴唇烏黑,寒意彷彿侵入了骨髓一般,把一貫驕傲的餘漾打擊得像一條軟骨幼蛇,只能攀附著卞梨生存。
「行了。」他似乎仍有些不太滿意,只說了這麼一句。
卞梨內心的鬱結之氣幾乎要破土而出,恨不能臭罵丁寅一頓,但餘漾挽住她胳膊的手稍稍使力,就像摁滅炮筒的導火線,卞梨瞬間緘口。
回去的路上,餘漾閉著眼,眉心緊蹙,神色痛苦難受。
卞梨催促司機小劉快些再快些,可山路向來難走,何況剛下完雨的泥濘小道。焦灼的鬱氣在卞梨胸腔裡鑽來鑽去,看著餘漾痛苦的睡顏,腦海里猛地蹦出來這麼一個念頭——
情願對方是一隻籠中雀,永遠只能夠依附著她來生存。
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
……
回去酒店。
餘漾意識半夢半醒間,發現自己落進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裡。卞梨將餘漾放在床上,等試好了水溫,才抱她進浴缸。
餘漾方才清醒了一些,拽住卞梨從她臉上抽離的手。
卞梨彎下腰,溫柔哄餘漾,茶色眼瞳中水波盈盈:「我去拿些冰塊。」
「不能陪我麼?」餘漾腦袋微歪,趴在浴缸邊,眼中水光瀲灩,「這事讓助理去就行了。」
她的面色被氤氳的水汽燻紅,纖瘦的雙腿隱在水波下面,像是一尾孱弱的人魚公主。
「我不放心別人去。」
卞梨邁向門口的腳步不頓,落上門鎖。
隔絕的兩個空間。
卞梨背靠在冰冷牆上,咬住唇內側的軟肉,那理由用的很牽強,可她不能留下,因為怕面對這樣的餘漾。
酸脹的感覺堵著嗓子口,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哭出來。
餘漾指尖撥了下水,這場戲拍攝時間是凌晨。
本打算讓卞梨除夕再來的,那麼便不會看見這幕,可以看見一個活蹦亂跳的她。
可對方一處理完所有事就恨不能快跑過來和她分享快樂。
她拒絕不掉。
餘漾把腦袋埋進膝蓋裡,眼眶酸熱,她是第一次哭。
小聲啜泣,眼淚滴落在浴缸裡,和水融為一體,痕跡消失,像未吐出口的謊言,湮滅在初生狀態。
卞梨回來的時候,餘漾已經洗完澡出來,換上了睡袍,眉目慵懶,靠在床側假寐。大片的淤青布在白皙的腿上看上去非常的誇張和嚇人。
卞梨將毛巾打濕,裹在冰袋上,而後拉了把凳子坐在床邊,拉過餘漾的腿放在自己腿上,小心將冰塊敷上去。
約莫是被凍到了,餘漾哆嗦了下,鴉羽似的長睫微微顫動,睜開眼看卞梨。
卞梨半低著頭,眉目淡淡,「冷?」
「還行。」
「忍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