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一旁侍立的僕從換一壺新茶,一邊示意張亮入座:“多少年的交情了,何必多禮?快快入座。”
張亮也不多言,斂起衣襬,跪坐在裴懷節對面。
僕從沏了一壺新茶,躬身告退離去。
裴懷節親手執壺斟茶。
張亮謝過,喝了一口茶水,品味著回甘,眼睛望向敞開的窗外欣賞著風景,輕嘆道:“長安王氣凝聚,古樸厚重,反倒不如這洛陽豪奢華美,兄長鎮守洛陽多年,既有功勳卓著,又能享受榮華,實在是令人豔羨。”
武德元年,張亮隨同李積投降大唐,武德四年之時李積奉命討伐劉黑闥,命張亮守衛相州,結果張亮畏懼敵人勢大,棄城而逃。後來受房玄齡之舉薦才得以投奔秦王李世民,並進入“天策府”擔任車騎將軍。
彼時張亮聲名不顯在天策府一眾武將之中淪為末流,而裴懷節也被虞世南、杜如晦、褚亮、于志寧等人牢牢壓制,兩個備受冷落的難兄難弟抱團取暖,也曾有過一段溫馨的友誼。
裴懷節沒好氣道:“眼下為兄危機四伏、自身難保,你說這話是要幸災樂禍?”
“怎麼可能呢?”
張亮搖搖頭,向門外看了一眼,這才低聲道:“劉中書讓我傳話給你,無論如何都要頂住,只要鹽場那邊繼續罷工停產,局勢必然生變,到那時兄長自可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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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懷節略感詫異的看了張亮一眼,這才知道張亮居然也是劉洎的人……
如此看來,劉洎並不是外界傳言那般被死死壓制,淪為大唐開國以來最無能的中書令。
想了想,覺得有些沒底,問道:“劉中書可是有什麼計劃?”
頂倒是能頂,可頂下去的後果也很是嚴重,一旦劉洎在朝中不能左右陛下的想法,那麼自己一旦被查出協助世家兼併土地、亂改戶籍攤派徭役等等不法事,再無任何轉圜之餘地。
張亮道:“何須劉中書做什麼計劃?宗室現在已經沸反盈天,遲早生變。”
裴懷節頷首。
其實無需宗室真正產生變故,只需動盪下去,陛下必然改弦更張,將所有力量都放在安撫宗室、穩定關中之上,哪裡還顧得上“三河之地”?
河東鹽場也好,自己這邊也罷,所有危機立即解除。
沒有馬上做出決斷,裴懷節斟茶,問道:“房俊那邊到底怎麼回事?氣勢如此強硬,是陛下之口諭,還是房俊獨斷專行?”
提及房俊,張亮猶有餘悸,實在是這幾年被房俊打壓得太狠,堂堂貞觀勳臣卻好似狗腿子一般搖尾乞憐:“目前還不知道,但不管這是陛下的主意還是房俊胡鬧,後果實在是嚴重,此刻怕是陛下已經有密信送抵,要求房俊做出讓步。”
現在的河東鹽場已經吸引了整個天下的矚目,誰都知道這是皇權與世家的一場劇烈鬥爭,此間之勝負意味著往後皇權與世家相處的模式,皇權勝,則必然攜大勝之勢席捲天下,所有世家都將步河東世家之後塵;河東世家勝,則皇權定然縮回關中,再不敢覬覦世家門閥之根基。
直至眼下,一致認為房俊處於劣勢。
河東世家太果決了,罷工、停產、幾百上千萬百姓面臨無鹽可吃之局面,所產生的影響太大,房俊稍有不慎就將引發一場劇烈動盪,到時候陷身其中、難以自拔。
所以最終還是房俊讓步的可能更大。
裴懷節搖頭輕嘆:“房俊此子不愧於當年太宗皇帝那一句‘宰輔之才’,確實了得。”
即便最終以房俊之退讓結束,但河東鹽城之利益劃分卻絕無可能回到之前的模樣,所謂的退讓是房俊將鹽場“收歸國有”告吹,實則河東世家的利益至少損失三成。
這已經是巨大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