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珧沒再停留,走出門去,將那些叱罵吵嚷拋在身後。
回程的路上,母子倆坐在同一輛車裡,相對無言。窗外的城市夜景飛速後退,簡珧盯著看,如同走馬觀花,一如他前頭二十年的人生,在腦中不斷快速閃過。
七歲之前的事情,換做別人或許能記得的早已所剩無幾,於他卻是歷歷在目。
他被人拋棄過兩次,親生父母不要他,養父母對他不好,後來被姜淑媛領養,也未感受過絲毫母愛。小時候他會傷心難過,漸漸長大後早已沒了期盼,或許他的命就是這樣,只要習慣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即便姜淑媛是他的親生母親,也改變不了什麼。
姜淑媛目視著前方,眼中隱約有淚光,終於開口:“珧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簡珧隨意點了點頭,淡聲解釋:“大概十來歲的時候,有一回我無意中在您房間裡翻到了一張您抱著個嬰孩的照片,照片裡的孩子大概半歲左右,長相與我小時候一樣,身上穿的衣服也與當年孤兒院撿到我時一模一樣,當時院長給我拍了照,我一直都留著。”
照片裡的姜淑媛年輕、漂亮,抱著他溫柔地笑,眼中滿是寵溺,那是簡珧從未見過,連夢裡都不敢奢想的模樣。
“那時我還小,不是特別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也不敢問您,過了好幾年,大概是初中畢業的時候,我才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我偷偷撿了您的頭髮,去做了DNA鑑定。後來我找院長問過,她說自從我去了孤兒院,您每年都會給孤兒院捐錢,我被別人領養那幾年,您還特地過問過,她其實一早就懷疑您就是我親生母親。”
姜淑媛啞然:“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嗯。”簡珧苦笑,他能說什麼,那個暑假他過得如同噩夢一般,知道了自己就是媽媽的親生兒子,但是媽媽不肯認他,還喜歡上了自己的親表哥,卻只能遠遠躲開。
這些年,他無數次想問姜淑媛,當年為什麼拋棄他,為什麼將他領回來又不肯認他,卻怎麼都問不出口,如今也一樣。他已經不在意了,從他選擇逃離這個家起,從他決心慢慢與這個家劃清界線起,他就已經不在意了,他的媽媽不要他,他也不要這個家。
姜淮心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不願意那些人將他的身世,當做逼迫他和姜淮心分手的籌碼,無論他們說什麼,他都不想再聽。
簡珧聲音平靜:“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吧,我不在意,您也不用在意。”
姜淑媛的眼睫顫了顫,終究沒再說什麼。
姜家大宅裡,姜淮心還在與他爸媽爭吵,即便姜父和阮芷芫對待簡珧態度不一樣,在他們倆的事情上,立場卻是一致的,只有兩個字,不行。
奶奶也不同意,在簡珧和姜淑媛離開後,老人家就哭著被扶回了房裡去,嘴裡一直喊著“造孽”,姜淮心的撒嬌和哀求,在這件事情上毫無用處。
連一貫護著他的大哥都不再幫他,和爸媽站在一邊苦口婆心地勸他,擺事實講道理,奈何姜淮心渾身倔勁,不撞南牆不回頭。
最後姜父煩了,直接叫人將他押回了房中,門口派人守著,讓他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姜淮心氣得摔東西大吵大鬧,在房裡跟沒頭蒼蠅一樣來回轉。半小時後,姜淮安叫人做了宵夜,親自給姜淮心端來,進門後擱下餐盤,嚴肅道:“別瘋了,我們聊聊吧。”
姜淮心沒好氣:“沒什麼好聊的!”
“你別跟個炮仗一樣,想和珧珧在一起,只靠嘴上說的沒用,你這樣沒人會答應你們的事情。”
姜淮心斜眼看向他哥:“我認真跟你們說,你們能答應嗎?”
姜淮安搖了搖頭:“你彆氣奶奶,她老人家心臟不好,受不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