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丫鬟僕婦們卻悄悄互相對視一眼,神色皆是見怪不怪。
畢竟路氏跟老爺告狀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每次沈老爺都面上和稀泥,實際上偏袒女兒,還說:“我就這麼一個孩子,除了寵著還能怎麼辦?再說了,我看柔兒這樣挺好的,長安獨一份文武雙全的高門貴女,別人家誰行啊!”
路氏第一次聽老爺這樣說時,被“文武雙全”這評價驚呆了,甚至懷疑自家老爺是不是燒糊塗了。
但沈老爺表示自己很清醒,堅持護著女兒。
就這樣,沈柔雖是堂堂沈氏大族的嫡女,父親貴為正三品禮部尚書,入值政事堂,她卻一點沒有斯文貴女的模樣,反而跟男兒似的,從小精通翻/牆爬樹、鬥雞遛狗、蓄狸養鷹等等本事,十歲後入國子監,更是成為了女院一霸,帶著女院的貴女們當街跑馬,和明德院的紈絝郎君們比賽蹴鞠,從東城浪到西城,全長安的紈絝混混們對她無一不拜服,還送了她一個外號,叫做“長安第一女紈絝”。
那真是張揚肆意的一段時光,可惜好景不長,沈柔這女紈絝沒當兩年,母親秦氏便因病去世。
全長安的紈絝們聞言都要來祭拜,卻都被她擋了回去。不僅如此,自那以後沈柔為母親守孝三年,三年來她除了偶爾翻/牆出去在母親的墳塋前坐坐,便沒再出過門。
她消失在長安城中整整三年,長安的紈絝和貴女們也想念了她三年。
直到這次清明,紈絝們算了算,三年孝期已然過去,便試探著給沈柔遞了酒席的請帖。
他們以為沈柔和往常一樣會拒絕,卻沒想到這一次——沈柔接了。
眾人喜出望外,在長安崇仁坊最出名的天香樓上一擲千金,擺山珍海味,喚歌姬舞女,絲帛彩絹如水般迤邐滿地,而後坐在窗邊,隨著玉石清脆的響聲鼓樂而歌,划拳斗酒,等待著沈柔赴約。
而沈柔也的確出發赴約而來,她翻/牆到沈府邊上的小甜水巷,略整了整衣衫,壓了壓帷帽,這才信步走了出去。
二八少女身穿絳紅圓領袍,腳踏烏青尖頭靴,時隔三年再次出現在了繁華喧鬧的崇仁坊中,踏入了綺麗華貴的天香樓,而後右手輕抬,指尖夾著的請帖正好卡在了迎上來的小廝眼前,叫他一眼看清了請帖上的沈柔二字。
這名字雖久未出現,但還是那樣如雷貫耳,小廝見狀震驚地睜大雙眼,一句“沈小娘子”就要脫口而出,沈柔卻衝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而後輕飄飄把請帖往他懷裡一扔,自顧走上了樓去。
她熟門熟路地走到那最高處的閣樓前,掀開門簾瞥了一眼,輕笑道:“喲,都在呢。”
她聲音並不大,本該湮沒在喧鬧之中,然而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實在太過獨特,眾人便一下子安靜下來。
紈絝和貴女們都看過去,只見三年未見的沈柔微微含笑站在那裡,身材纖細,下巴尖尖,肌膚蒼白,比起以往要消瘦不少,唯有一雙酷似母親的眸子還是那樣瀲灩波光,黑亮驚人,給她整個人點上了一抹張揚豔色,叫她只消眉峰微挑,便美到攝魂奪魄,甚至有時候,有些盛氣凌人。
和以往一模一樣,還是那麼囂張那麼美,但又有些不同,那就是她身上多了一分隱約而青澀的少女味道,叫人一恍神間,又幾乎認不出來這是那個縱橫睥睨的女紈絝了。
眾人都發現了這個問題,心中既驚歎又困惑,那領頭的紈絝甚至脫口而出:“哎喲我說沈大,你怎麼跟那些個繡花兒的深閨小娘子一個模樣了?”
眾紈絝貴女下意識跟著點頭,望向沈柔,卻見她慢條斯理地斂了微笑,冷冷地呵了一聲道:“滾,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趙二,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這話頗不客氣,大家卻都通體舒泰,鬆了口氣——還好,還是那個味兒沒錯,他們的女大佬並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