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千殺定在原處,腦海中懵了一會兒,目光在那件雨披與孟七七之間遊走,恍惚間彷彿看見了十年前那個穿著蓑衣的小女娃——她腦袋上罩著雨披帽子,整個人像是掩在綠葉下的一枚橘子。
眨眼間,竟已是十年蹤跡。
孟七七繼續翻著底下的東西,口中道:「原本以為找不到了呢,後來我搬到公主府住,我娘把從前給我收著的東西都送過來——才發現這件雨披竟然還在,神奇吧?」
上官千殺道:「果然神奇。」
「喏,這個是我姐姐拆了自己的衣服給我做的中衣……那會兒我們剛進京,冬天冷,我爹又窮……」孟七七說到家人,臉上的笑容沉靜柔和起來。
上官千殺靜靜看著她的笑顏。他的眸子那麼黑,好像眼中有兩個子時的夜晚。
「這是你從柳州回來時送給我的貝殼,最大的那個。」孟七七舉著比手掌還大的貝殼。那貝殼,內裡是柔膩的乳白色,表面卻泛著活潑的亮黃色紋路,很漂亮。正是上官千殺當初在柳州狙擊倭寇之時,沿著海邊堤岸,從無數被海浪推上岸來的貝殼中選出來的最美一隻。
這樣大的貝殼,本也不是隨身攜帶賞玩之物,上官千殺將它送給孟七七之後,也就再也沒有見到她帶出來了。他原以為她不知道是放到什麼地方擱置起來了。
沒想到,四年過去了,她竟然帶在身上,追隨了幾千里的路來拿給他看。
「後來你送的那串小的,我做成風鈴掛在書房門口啦。那個太精巧易碎,可沒辦法帶著了。」孟七七有點遺憾,她掏出一卷書來,含笑看了上官千殺一眼,「猜猜這個是什麼?」
上官千殺卻道:「這麼多東西,你都帶在身上?」
孟七七點頭,「對呀,這些又不重,也不怎麼佔地方。」關鍵是,等再回京都,只怕已是天翻地覆,這些東西留在公主府,說不定就被毀掉了。她可捨不得。眼下卻沒法對戰神大人說這個,孟七七推推他的手臂,笑道:「你先猜猜看嘛。」她舉了一下那捲書,遞到他面前,「這裡面是什麼?」
上官千殺看她手中那捲書,只見用黃褐色的羊皮封著,也瞧不出端倪,卻聞到一縷淡淡的香氣。他向來對氣味,尤其是香味敏感。然而此刻女孩就靠在他身上,他甚至能隔著衣衫感受到她的體溫,這令他幾乎分不出那香氣是來自羊皮書還是來自女孩袖口……他喉頭攢動,扭頭避開女孩視線,輕聲道:「我猜不出。」
孟七七「哈」的一聲得意一笑,「猜不出了吧?」她開啟羊皮卷,翻開裡面潔白的紙張,一朵已經泛黃的霰霞花顯露出來。花被兩邊的紙面壓得平整,在離開枝頭的一千多個日夜之後,仍散發著生命熄滅後的餘香。她低頭看著那花,忽然又抬頭望上官千殺,小聲道:「你答應過我,不會不告而別的。」
上官千殺對上她的視線,濃密的睫毛輕輕眨動,不知道她意圖何在。
卻見孟七七有幾分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道:「結果你現在都是光明正大的把我拋下了……」顯然是在說他原本不肯帶她去雲州一事。
上官千殺摸摸鼻子,雙唇微張,卻又抿緊。
孟七七水亮的眼睛瞪住他,笑問道:「有話說?」
上官千殺無奈一笑,低聲道:「是我不好。」
孟七七笑著哼了一聲,攏了攏包袱裡剩下的小玩意兒,一樣一樣取出來給他看,都是上官千殺這些年來送給她的小禮物,最後摸出他在明山洞中贈送的竹哨來。
她抬眼看戰神大人,卻見他此刻目光柔和、唇角含笑,是他心中真正喜悅之時的模樣。孟七七見這一番折騰,終於哄得他開懷了幾分,心中便歡喜無限,將竹哨含在口中「嘀哩哩」吹響了。
結果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營帳門口一陣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