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六百八十一針,三千六百八十一聲「平安康健」。
水泩低頭看那荷包,又看元春,他問,「要我『平安康健』?」眸色深深,似有暗潮。
「嗯。」元春把頭埋在他懷裡,怕表情出賣了她的脆落,只有聲音還鎮定,「要你『平安康健』。」
水泩擁著她,兩人隨著人·流沿著河堤緩緩走著,最終停在一處拱橋頂上。
元春趴在他懷裡,身邊人們熙熙攘攘,閉上眼睛世界便是一片黑暗;只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是如此真切的存在,讓她知道自己真的活過。她緊緊摟住水泩的腰,小小聲道:「但願人長久。」
但願人長久,這就是她十年前許下的心願。
周圍成千上百人的響動匯成一場嘈雜的風。
這風聲中,水泩彷彿聽到元春有說話,卻聽不真切,他越發低下頭來,「什麼?」
元春卻搖了搖頭,不敢再說。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來日,你我之間何止千里?
次年二月初二,花朝節。
萬花皆由今日次第開。
寶玉與黛玉的婚期便定在這日,亦是黛玉及笄之時。
是夜,元春一一看過三個孩子睡下,這才回到寢宮。
水泩已經寬衣,躺在床上看書等她,見她回來笑道:「你又奇怪,白日不同純哥、毓哥、秀姐玩耍說話,總要等睡下了才去看好一會兒不歸來。讓我每天都要為你好等一場……」
元春不敢將緣由明講,怕自己忍不住流淚,只如往日一般黏到水泩身邊來。
水泩笑著將她攬在懷裡,「你呀你呀,怎麼年歲痴長,越發黏人孩子氣了?」
元春乖乖趴在他懷裡,不由自主得又抬頭看他——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他在自己眼中竟一點兒也沒變?分明已不是當初鮮衣怒馬的王孫公子,看著他,還是一樣會有悸動心跳。也許是每天都在一起,那改變也不知不覺,如滴水石穿。
無聲無色的,這人已然將她蝕骨。
讓她在明知要離別,連子女都不敢親近之時,仍想要將他拆吃入腹、死生不復分離。
「殿下……」這個稱呼屬於兩人的青蔥歲月,屬於那遙遠又深刻的前世。
已經許久不曾聽到元春這樣喊自己了,水泩心中微動,掩了書卷,垂眸看她:女子目光盈盈,紅唇翕動,似有無限情意不知如何訴說。
「夫君……」元春再喚。
水泩有些疑惑,還是笑著接了一句,「娘子。」
見他笑了,元春也笑,笑著笑著,眼裡竟跌出淚來。
水泩臉上的笑容沉了下去,他手勢輕柔得為元春揩淚,抱著她慢慢坐直了身子,「怎麼了?」他把這兩日的事情在腦海里飛速得過了一遍,找不出任何跡象。這不禁令他愈發不安,只面上不顯,先柔聲安慰著懷中人。
元春又哭又笑,透過朦朧的淚光,看到水泩一張臉都急得發黃,不禁更是心酸,好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哽咽道:「今夜寶玉成婚,我是太高興了……」
水泩鬆了一口氣,啼笑皆非,摸摸她腦袋哄道:「朕知道。朕今早還下了旨意的。不是說好了,明日朕帶你歸寧,恭賀新喜的麼?怎麼這一會兒就百感交集起來啦。快別哭啦,哭壞了眼睛,明日家裡人看到問起來,朕怎麼好意思跟外人講……」
元春含淚盯著他一張一合的雙唇、黑嗔嗔的雙眸,那些話語像一隻溫暖的手,帶著神奇的魔力撫慰她酸澀的心,卻沒有進她的耳。
她分明在聽,卻似乎並沒有聽懂。好像在這一剎那,她變成了還未習得如何說話的嬰孩,一切的語言都是混沌,只有他的眉眼是鮮明。
她把雙臂環在他脖子上,輕輕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