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已經在準備了。”太子顧彷彿是看不到他的表情,慢悠悠道。
天子頓時失了全部風度,大吼:“滾出去!”
太子顧向他行了一禮,轉身離開觀星塔,內侍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看著,但當太子顧離開時,內侍毫不猶豫地選擇跟上太子顧,並將觀星塔的門牢牢關緊。
“不要讓天子見任何人。”太子顧冷聲吩咐觀星塔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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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城門剛關,晉陽城一處不起眼的偏僻屋院內,來自丞相府的馬車緩緩停到破舊柴扉面前,傅郎安面無表情,走入屋內。
甫一進門,便聽到老人粗重的呼吸聲,傅郎安眼眸微閃,忍著額角突突的跳動,拱袖俯身低頭,向躺在破草蓆上的荊主深深鞠了一躬。
像雕像般抱劍站在荊主旁邊的荊陽,抬眼看向傅郎安。
屋內鍋中粟湯沸騰翻滾,響著水泡的聲音。
靜默片刻,傅郎安直起身,腦海中浮現出醫者的話,醫者說荊主此時已經是氣息微弱,無力迴天,估計今夜就要仙逝了。
傅郎安心情複雜,但說不上難過。
他能來這裡看荊主最後一眼,是因為他終於可以確定荊主的選擇,是錯誤的。
前幾天,虞宮一個叫採蕭的宮女,差點偷走翦美人的一個匣子,被人發現後,經過一番審問,才知是有人找到了她的親生父母,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財,保證其後半生無憂,以此為條件,讓她偷走翦美人的東西。
知道是怎麼回事後,審訊的內侍就殺死了採蕭。
傅郎安本來是不管這種事的,但誰讓那宮女投的匣子是翦美人的。於是傅郎安特地去取回了那個匣子,傅郎安拿起匣子時,覺得異常輕,他疑惑之下,開啟了匣子。
裡面空空如也,只不過是一個空匣子。要麼是翦美人用了一個假的匣子做掩飾,要麼是翦美人把裡面的東西都燒了。
但周王室應該不會蠢到讓人偷一個沒有用的匣子,傅郎安覺得這匣子有蹊蹺,經過一番研究,竟然觸發了上面的機關,內部暗格藏著一封詔書,詔書邊角翻轉破損,看起來時間已久。
原來是荊主唸叨已久的天子詔書。
荊主一輩子做過無數對天下局勢的預測,卻在最後一步,徹底猜錯了。
上一任的天子詔書落入了虞國手中,而不是在太子顧手中。
傅郎安想知道,當荊主知道這件事時,他的反應是什麼。
荊主瞪大眼睛,急促喘著氣,因為缺了一隻手臂,行動不便,不能起身,他只能瞪著傅郎安,幾乎是目眥欲裂。
傅郎安回以冰冷的視線。
荊陽皺著眉,扶起荊主,荊主表情變了又變,幾乎猙獰,最後卻是喃喃開口:“天下只不過是一盤棋,衛國朝歌棋館,周太子的大盤滅國棋,太子顧對燕國和虞國的國運作出預測,落子清晰,胸有成竹。而今,燕國已滅,衛國朝歌又淪落到什麼地步了......太子顧,少了關鍵的一步奉天子胙,最後只是空有野心罷了......”
太子顧與虞王不同,虞王雖然殘暴,但他區分明確,對賢才一向重視,擁有的門客才子數量,而太子顧,則自詡聰明,幾乎沒什麼門客參謀,當荊主想要投入太子顧門下時,太子顧卻不過是將其當一顆棋子利用,若成為廢子,則絲毫不憐惜,立刻捨棄。
另一隻袖子中,太子顧給荊主的信還緊緊貼在手臂上,荊主卻恨不得立馬撕碎了他。
破屋寒冷,呼呼的風吹在牆壁上,整個屋子都似在抖,荊主一口心血湧上喉頭,“哇”的一聲吐出,“可笑......可笑啊!老朽居然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笑啊!”
隨即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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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邑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