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有此意,」史經理撫了撫鬍鬚,點頭道,「黎先生之前是哈瓦斯社的編輯,對於報紙管理經驗豐富,文字功底又頗為深厚,所以讓他來接手自是再合適不過了。」
他頓了頓,復笑著繼續道:「不過嘛,我自然也希望杜小姐能加入我們報社,成為自由談的中堅力量。」
「那是自然。」池螢欣然應允。
自那日後,黎先生便對自由談進行了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將原本的鴛鴦蝴蝶派風月小說連載統統攔腰斬斷,全數換成了進步作家的評論和雜文。申報館對於戰爭的態度,也從原本的保守,轉變為了旗幟鮮明的激進反抗,在滬市乃至全國的報紙中獨樹一幟。
半個月過去,杜家的生意也基本商上交割完畢,杜母也不是傻的,這段時間自然發現了池螢有些不對,每日裡正常去學校上課不說,連下班後都經常不見人影。
她當面質問了池螢,池螢倒也沒有隱瞞,將自己的打算盡數告訴了她。杜母倒是比她想像中冷靜不少,並沒有抱著她痛哭流涕,抑或是攔著她不讓她出門,反而頗為冷靜地交代她生活中的注意事宜,甚至還帶著她到廚房轉了轉,教了她幾個家常菜的做法。
這一日早清早,是杜父和杜母離滬的日子,他們將自己的行禮放上了車後,雙雙立在杜家洋房門前同池螢道別。
杜母並沒有歇斯底里的哭泣,但眼眶依然有些泛紅,聲音哽咽道:「囡囡啊,媽媽要走了哦,你一個人留在家裡,要注意身體,晚上不要睡的太晚,早上也要記得吃飯哦。」
「沒事的媽媽,這不是還有趙姨孫姨陪著我嘛,您別擔心,」池螢拍著她的背,緩聲安慰著她,「我過兩年就去找你和爸爸,咱們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而已,我還要去給你們盡孝呢。」
「你就會唬我,」杜母指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算了,你個小沒良心的,你都不傷心,我有什麼好傷心的,走了走了,沒你煩我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杜母語罷,還是狠了狠心放開她的手,一扭頭便鑽入車中,別過頭去不願看她。
池螢無奈笑笑,此時杜父也湊近了兩步,沉聲道:「我和你媽媽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嗯,爸爸,我會的。」她沖杜父一笑,又張開雙臂輕輕抱了抱他。
杜父身子一僵,轉過頭去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好了,現在天涼,你先回去吧。」
池螢後退了兩步,目送著載著杜父杜母的轎車緩緩開出杜家的院子,最終消失在街角盡頭。
她心中頓安定不少,至少這次,杜父能狠下心來捨棄滬市的生意,杜家也與宗和斷的乾淨,杜螢的父母也能在一個相對安穩的地方度過晚年,總好過之前在山河破碎之時,在鄉下食不果腹家徒四壁。
今日是週六,池螢也並沒有課程安排,故而用過早飯後,便準備前往申報館,再同黎先生商量一番下一期自由談的選題和稿件安排。
此時不過上午十點左右,因著週末的緣故,街上行人如織,看上去倒也還算熱鬧,恍惚間甚至讓人忘了,就在離滬市幾百里的北邊,一場場殘酷的戰役正在打響。
而當池螢剛踏入報館內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平日裡這個時候正是記者們開完晨會,三三兩兩齣門去找新聞的時候,此刻報館中卻顯得異常安靜,連半點腳步聲都聽不見。
她的腳步頓了頓,轉向一邊的門房問道:「馮伯伯,今天報館是來了什麼人嗎?」
門房的小窗內緩緩探出一顆頭來,他將聲音壓低,幾乎是用氣聲道:「噓,杜小姐,你快回去吧,今天中央警務局派了警察過來,正在和史經理交涉呢。」
池螢心下一跳,是了,最近報館的言論十分激進,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在說國民政府麾下的軍隊不作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