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拉著虞重銳避開人群, 一路往南跑去。
我們逆著人潮, 穿過裡坊大大小小的街巷。我想就這樣牽著他, 一直跑到天涯海角, 到沒有紛擾、沒有爭鬥、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去。
但這裡是洛陽,洛陽城是有盡頭的, 盡頭的城門已經關閉。
終於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上, 我認出路邊那棵一抱來粗的老桃樹——就是我尾隨虞重銳討要玉佩、他跟樊增在樹下打了一架的那株。
桃花早就謝了,秋實也已摘盡, 冬日裡只剩疏疏落落的枝幹。
“你慢一點,莫傷著……”
我把他拉到樹下暗影裡, 然後回身抱住了他, 他的後半句話就說不出來了。
我跑累了,喉嚨裡有血氣,心跳得飛快;貼著心口, 我聽到他的心跳聲, 有一點快,但是節律平穩, 氣息綿長。
我覺察到他身子微微一僵, 舉起了雙手。
“別推開我,”我將手臂箍得更緊,雙手在他腰後交握絞住, “我就抱一下下。”
那雙手慢慢放了下來, 落在我肩上。
冬衣厚實, 但我依然能感覺到, 臂彎裡的身軀比我在河清縣驛館抱的那次單薄清減了。方才乍一見他,只覺得似乎與腦海中的形象略有出入,原來是瘦了。
“你瘦了好多,”我在他懷裡嗅了嗅,“身上還有藥味,又受傷了嗎?”
“沒有,是為了防疫病流疾,每日喝的預防湯藥,久而久之身上就一股藥味。”他回答道,“不信你去問子射。”
“問他也不可信,你們倆總是聯合起來蒙我。”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到我肋下,將我舉起來轉了個圈。
“這樣信了嗎?”
他他他怎麼……
若不是有面具擋著,天色又暗,我的臉定然紅透了。
落地後我猶站不穩,扶著他的手臂,只覺得心如擂鼓,輕飄飄暈乎乎地站不住。
天空中“砰”的一聲巨響,北面的天幕瞬間被照亮。我抬頭向聲音來處看去,火樹銀花,漫天星雨,隔著疏落的樹梢,猶如枝頭繁花復綻、灼灼夭夭。
光影明滅之間,他掀開了我的面具。
“還說我瘦了,”他的手指從我腮邊滑過,最後停在下頜尖尖,輕輕釦住,“你不也是?”
他還戴著面具,背光低頭隱於暗處。我心中一動,伸手去解他腦後的繩結:“讓我也看看你。”
他卻偏過頭躲開了。
我不滿地撅起嘴。這麼久沒見了,看看都不讓啊!方才匆忙碰面,周圍全是人,我都沒看仔細……
虞重銳忽然嘆了口氣,重又把面具覆在我臉上。我不想戴,故意把腦袋扭來扭去,被他硬是按住將繩子繫上了。
“為什麼還要戴這個?”
“免得被人認出來。”
“這裡又沒什麼人……”
“以防萬一。”
儺戲面具筆觸誇張,還有幾分滑稽可笑,對著它我……我有些想做的事做不了,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不會是猜出我想趁機輕薄他,故意拿面具擋著吧……
煙花放過了一輪,漸漸歸於沉寂,不遠處人群的喧鬧喝彩聲卻更熱烈了。酉正過了,距離戌時的宮宴,還有半個時辰。
我問虞重銳:“待會兒陛下的上元佳宴,你還去嗎?”
他剛剛趕了遠路回來,風塵僕僕,進宮赴宴必先回去沐浴更衣,半個時辰有些緊張。
他說:“恐怕趕不及。”
陛下預料他趕不上,不會責怪,我卻不能缺席。
“我得走了……路上人多,別又遇上擁堵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