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取來筆墨, “小王洗耳恭聽。”
我提筆蘸墨,下筆之前停住問他:“將來殿下若身登大寶,國政機要更是錯綜複雜、瞬息萬變,難道也要我一直輔助嗎?”
“如今我屈居人下、勢單力孤,不得不仰賴瑤妹妹相助;倘若將來真能一飛沖天,則天下俊士豪傑盡為我所有,豈會以社稷負累一女子?”信王微笑道,“瑤妹妹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自然會做到。身為人主,說過的話若都能反悔不算數,如何收得住下屬的忠心呢?”
“殿下可願起誓?”
“若本王違背諾言,”信王忽然輕蔑地一笑,“那就罰我壽數子息皆不如今上陛下,徒勞空忙皆為人作嫁。”
陛下言而無信還倒打一耙,才致使信王這些年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哪怕他坦坦蕩蕩地說朕就是改主意了要立自己的兒子為儲君,信王起碼還可以做個安穩王爺,不用時時擔心自己腦袋搬家。
我落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名字,把那日他們出乎意料的表現和心事一一告訴信王。
“原來驃騎將軍雖與太師不睦,對陛下卻是忠心耿耿以命相護。原本我已無處下手,正猶豫要不要去拜謁他,幸好瑤妹妹及時告知。否則他去作證告訴陛下,或者當場拿了我,我就成了自掘墳墓了。”信王把手按在紙上,傾身對我說,“瑤妹妹又救了我一命,這份恩情,來日定當厚贈相報。”
“我不圖什麼厚贈,”我放下筆向後坐直,“殿下記得答應過我的條件就好。”
我跟信王商議完畢從花廳出來時,德太妃也訓斥完了嵐月放她回到院中,她的舉止儀容收斂了很多。
她主動迎上來,恭恭敬敬地對信王行禮:“殿下今日為太妃壽辰勞碌操心,一定累了,送姐姐回去就讓妾身代勞吧。”
信王本也不適合送我,沒有拒絕。
我說:“二位新婚燕爾,王妃還是留下侍候陪伴殿下吧,不必送我。”
嵐月目中芒刺一盛:「自己不要臉勾搭有婦之夫,還在我面前說這種話,是故意諷刺我、耀武揚威嗎?都踩到我臉上來了!」
方才我忘了提醒信王,回去好生安撫嵐月,就算不能把圖謀大業的計劃告訴她,起碼別讓她誤會,免得她因嫉妒而衝動誤事。
我回頭望了一眼信王,他對我微笑頷首,也不知領會到了沒有。
嵐月上來挽住我的胳膊:“燕寧宮中設了貴妃姑姑的靈位,我既然來了,理應前去拜祭,正好也有幾句體己心裡話想跟姐姐說說。”
我們倆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手挽手的親密舉動,怎麼看怎麼彆扭,走路互相打架,離開壽康宮我就把手抽了回來,跟她隔開一臂距離。
嵐月也沒吭聲,和我並排而行。
但她的心裡可不像面上那麼寧靜平和。
經過花園廊橋時,她想把我推下池塘;園中的梨樹伸出一條枝杈,她覺得把我吊在上面正好;看到宮門有帶刀侍衛,她幻想有朝一日自己成了後宮之主,命令侍衛將我拖下去亂刀砍死;一忽兒她又改了主意,換了一把小刀來,在我兩邊臉頰各劃了一對叉。
她對我竟有如此深仇大恨,一路走來,起碼讓我死了七八次。
到了燕寧宮的佛堂,嵐月走進去,第一件事不是先去姑姑靈前,而是環顧四周,仔細打量佛堂內的陳設。
我看到她在心中盤算:佛堂裡掛了不少經幡,都是布紙裁製,極易點燃;待會兒她去姑姑靈前上香,假裝失手打翻香燭,將布幃經幡點燃;我定然會驚慌失措上去救火,她從背後用燭臺將我打暈,然後把蠟燭融化的燭淚滴在我臉上,我的臉就毀了;她再把火勢弄大些呼救,謊稱佛堂不慎走水,我吸入煙氣昏厥,被融蠟火苗燙傷,她就可以撇清干係全身而退。
策劃思慮得這麼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