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今日的穿著更像是外面的風流文士,只是身上所飾無不精妙,又與那些世家那些外出閒遊的公子無異,然而普通富貴人家的郎君卻無天子這般雍容氣度,聖上久居天下之高,歲月沉澱下來的不僅僅是少年的輕狂意氣,還有君王的堅毅從容。
「叫人見了怎麼樣?」聖上瞧她面若春桃,想來後面接的不是什麼好話,然而他現在興致極好,照樣含笑問道:「話說到一半,怎生不肯言語了?」
「有這樣一個男生女相的小童跟隨,旁人或許會有非議。」蘇笙笑吟吟道:「我猜您也不會想落一個斷袖的名聲。」
天子待她的親近,不像是公媳,也非父女兄妹,若她女扮男裝,難免叫人浮想聯翩。
她生得極美,打趣起人來頰邊會漾起酒窩。叫人覺得,若能被她笑一笑也是很好的。
「為人斷袖之事朕又不是沒有做過,難道還怕人說嗎?」天子不以為忤,反而坐在那亭中石凳上,「你可是用過膳了?」
聖上這樣回她,蘇笙是沒有想到的,她沒想到皇帝還真的有過斷袖之事,但上位者男女通吃也不是頭一回聽說,更容不得下面的人評頭論足,她定一定心神,聽聖上說起早膳,微微一怔:「您沒有用膳,內宮裡的人怎好搶先?」
她從暗袖中取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從中拿了一塊蓮花酥遞到了聖上掌中,「您見了一早上的大臣,現下也該餓了,拿些糕點墊一墊才好。」
這蓮花酥做得形可亂真,聖上放在手心裡觀賞了片刻,隨後才放入口中細嚼,聖上對口腹之慾看得不重,即便是餓極了吃相也不會難登大雅之堂,流水潺潺,聖上對著這一池荷花細嘗其中滋味,「膳房愈發會做事了。」
「不是膳房做的,是臣女自己做的。」蘇笙回憶起在府裡的舊事,嫣然一笑:「阿孃的廚藝與女紅都是一等一的,我在家裡的時候也學過一點點,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也就是幾樣小糕點還能拿得出手。」
「太僕寺已經備好了車馬,但你既穿了這身行頭,不騎馬倒是辜負了,」他嘗過糕點,見她提起阿孃,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歡喜的神色,心下一片柔軟,「這些糕點精緻,卻也不管飽,你要是餓了,朕同你去京中的酒樓點些膳食,你也嘗嘗宮外的滋味。」
聖上話是這樣說的,但手掌卻停留在她的面前,蘇笙將盒子重新合嚴,放入了自己的袖袋中,避開了他的手,「那臣女同您一道去騎馬罷。」
天子的手掌落了個空,聖上微微笑道:「你不拿這蓮花酥墊一墊嗎?」
他分明瞧見這裡面還有五塊酥點,當真是沒歷過事的姑娘,她這時候包起來,一騎了馬,這蓮花酥都得碎成末。
「臣女做酥的時候嘗了兩個,滋味還堪入口。」蘇笙實誠地回答道:「這些是留給阿孃吃的。您答應叫我去見她,我總得帶些什麼才好回家。」
通常人問別人餓不餓,約莫就是自己餓了,蘇笙也同情聖上空腹聽政,「您要是想嘗宮外的膳食,臣女伺候您去就是了。」
聖上快要被這姑娘的邏輯氣笑了:「你要孝順娘親大可以告訴元韶,叫他選些宮中的金銀玉器,你拿這些酥糕回府,到了便也冷了。」
她的心偏得沒有邊際,留給君王的只有一塊,她自己嘗滋味嘗掉了兩塊,但留給蘇夫人的卻有一整盒。
「宮中珍玩均為內器,我阿孃現下還不是誥命,您賜宮中器物,我阿孃大約要供起來了。」蘇笙道:「我阿孃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子,衣食無缺,我拿些親手做的糕點回去也盡夠討她高興了。」
她學過一點廚藝,畢竟這也算是一項爭寵的手段,只是蘇笙自己沒什麼機會用上,她在宮內被英宗貴妃養得十指不沾陽春水,剩下那些太過複雜又不好外帶的菜品都已經忘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