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還能是誰?
真是古古怪怪。
車山雪在心裡評價,往後摸索自己的枕頭。
一隻手從旁邊伸出,搶過枕頭,將其墊高,好讓車山雪靠上去。
等車山雪將自己因為長時間昏迷而痠軟無比的後背陷入柔軟的枕頭中後,他才意識到兩人剛才這一串理所當然有點不對。
……說好的宿敵呢?!
從他恢復的殘缺記憶來看,大供奉院的那個雨夜裡,他們根本是決裂了呀!
大國師難以理解地陷入沉默中,青城劍聖同他一起沉默。
諶巍到不至於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只是難得和這樣安靜的車山雪相處。
在車山雪廢武斷脈後,他們並非沒有和對方見過面。
就像車山雪困於大供奉院的那六十年,他們偶爾會給對方寫信;而車山雪成為大國師,一步一步掌握整個大衍的權力,開始推行車炎和車山昌兩位先帝都沒有成功的田改和律改時,諶巍作為青城掌門,時不時會與車山雪在各個場合碰見。
只是哪怕是相遇於茅廁,他們對彼此的冷嘲熱諷也少不了。
有多久沒有這樣沉默地相處過了?
諶巍記不清,只覺得上一次這般和平時,他們似乎還是少年。
七十多年彈指過。
諶巍看著車山雪,看他透著病容的面色,看他因為疑惑而淺淺皺起的眉頭,視線沿著峨眉往下,經過筆直的鼻樑,飄到蒼白的嘴唇上。
他的思緒在這裡停頓了一下,心道這張嘴果然在不說話時更可愛。
還有起伏的胸口,熱度不曾消減的肌膚,從嘴裡溢位的氣息,或是眼皮下顫動的眼珠……車山雪就在諶巍身邊,是活生生的車山雪,不是一架零件都不齊全的白骨。
想起前世之事的諶巍呼吸一頓,過了片刻,才緩緩地吐出肺腑之氣。
這是諶巍在重生後第二次和車山雪見面,時至此刻,他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了清晰的認識。
他重生了,救下了車山雪。
現在他活著,車山雪也活著。
或許是滿天神佛保佑才會有這樣的幸運吧,諶巍想,怎麼能讓這混賬死得比我早那麼多,太便宜他了。
自重生後,青城劍聖那顆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於輕飄飄地放鬆下來。
下一刻他的心又繃緊。
不知道什麼時候,車山雪的半個身子已經向他俯下來,手伸到距離諶巍的臉不足一寸的地方。
諶巍的突然抬頭讓他停下動作,但是車山雪臉上好奇的表情卻收也收不住。
“哎,”諶巍聽到他帶著笑意說,“你莫不是哭了吧?”
“……”諶巍,“別讓我揍你。”
就算點了炭火,屋子還是挺冷,車山雪縮回被窩裡,搖頭晃腦評價:“真是不經逗。”
一隻沉重的暖手熱水壺從天而降,砸在了車山雪的肚子上。就算有厚厚被子擋著,車山雪還是被砸得一噎。
他默默把暖水壺拿到被子下,只覺得自己要被燙死了。
諶巍用內息熱了一壺滾開水,然後再次沉默。片刻後車山雪清了清嗓子,道:“你——”
林苑帶著閔吉推門而入,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大國師你醒啦,”進來的林苑喜氣洋洋,“正巧藥也好了,趁熱喝了吧。”
諶巍愕然地眨了眨眼。
他之前發呆了多久,以至於藥青峰的童子已經送來了藥,而車山雪的小徒弟則把藥熬好了?
這麼長的時間,他就這樣愣愣地坐在這裡,盯著車山雪看嗎?
不知道閔吉是什麼時候開始熬藥的車山雪倒是沒有這樣的疑惑,他點點頭,伸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