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諶巍才感嘆一句,就看到那隻手倏地一抖,劍花上挑,若不是他反應極快地後退了一步,劍鋒差點把他眼睛戳瞎。
“……車山雪!”
諶巍只來得及喊出一句話,星幕的劍鋒就跟著他後退的步伐前進,持劍之人咄咄逼人,烏黑銀刃的長劍在諶巍面前揮出了一片夜幕,暗黑的夜色是星幕的劍身,閃爍的星辰是星幕的劍鋒,億萬辰光當頭籠罩,不打算給諶巍一點逃生之路。
只是……
諶巍同樣舉劍,湘夫人呲地發出一聲更開心的劍鳴。
雲紋紫斑形狀古樸的長劍穿過眼前的夜幕,狠狠一下敲在了星幕的劍身上。
群星夜幕驀地崩潰了,消失之快彷彿剛才諶巍看到的只是幻覺,但下一刻,持劍人略一避過了諶巍的鋒芒,手裡星幕不進反退,反而沿著湘夫人的劍跡劈下,直取諶巍胸口要害。
膽子真大!
沒用內息,也不動劍氣,諶巍反手招架,兩把長劍哐當相撞,隨即分離。
車山雪和諶巍交換了位置,轉身再開。
如果有人站在劍圈外看,見到這兩人一個冷笑連連,一個怒目抿唇,下手皆是往對方要害去,大概會以為這兩人之間有什麼殺親奪妻之恨。
但是他們手裡的劍卻一個賽一個的開心,只要稍通劍意的人,都能感覺到那一股愉快之情,一把劍捅向要害,另一把劍就會將其攔下,湘夫人和星幕碰撞練練,在半空中擦出一連串的火花。
車山雪其實只用了一招,就意識到自己打不過。
這是當然的,他經脈不通,內息不轉,骨骼身軀也稱不上多健康,抬劍輕飄,腳下虛浮,劍招出手時也不熟練,有時候開了一個頭,就忘記下一刻劍該往哪個方向劈。
但諶巍也奇怪地不動內息,每當車山雪劍招停滯之時,還故意賣他一個破綻。
絕對是故意的,車山雪肯定。他不覺得自己能抓住一個武道大宗師的破綻,特別是在眼疾看不見的情況下,但本能促使他將劍鋒朝向破綻,然後本來記不清的劍招突然豁然清晰,行雲流水般暢快地使了出來。
車山雪意識到一個事實,對於紫微劍歌中的招數,諶巍比目前他的還熟。
那是因為,他們打過很多次。
車山雪的顱頂瀰漫著針刺般的疼痛,灼熱的鼓脹感沿著已經癒合的傷痕蔓延,那些畫面,那些沉於水底讓他尋不到的記憶畫面,正隨著翻滾的水浮上來,混亂而紛雜地出現在車山雪眼前。
他好像一會兒變成了還不足劍高的孩童,抓住凸出巖壁的石塊,手腳並用的攀爬,眼看就要超過前面那個混蛋,那混蛋腳下的石塊突然鬆動,直直向著他的鼻子砸下。
一會兒又變成了翩翩少年郎,和一個什麼人擠在竹編的大搖椅上,他們低著頭翻著一本劍法,發表自己對劍招的看法,然後爭吵,再翻一頁,繼續發表看法,繼續爭吵。
竹葉飄落在書頁上,隨之翻過的彷彿是一年又一年。
他們在長高,每次見面必定暗中比較自己和對方的長短,他們身形漸定,舉手投足間帶上了青年的英姿颯爽,更多的畫面都是他們在比劍,清晨在山頂,星夜在湖邊,曠野裡與暴雪共舞,荒漠上和風沙拼搏。
車山雪簡直是貪婪地看著這一幕幕,想要從模糊不清的記憶裡看清自己,看清身邊的那個人。
然而這一段記憶也到了戛然而止的地方。
大概是夏天,深夜,大雨天。
空氣悶熱,順著屋簷淌下的雨水幾乎和地面接成水簾,上百根粗大的紅燭立在樹枝形狀的燈座上,無數燭光跳動,彷彿一棵正在熊熊燃燒的火樹。
空洞的神龕前插著小兒手臂粗的香火,供品水果上落著灰塵,這裡是鴻京大供奉院的一個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