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墨冷哼道:「出息了呀,敢這麼跟你大舅舅說話了?不覺得自己丟人現眼,還有資本跟我們講價還價了!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孽障來,丟人呀丟人呀!」
一時間,雙方都堅持,眼看這事就談不下去了,方閣老發話道:「阿然,去吧,給你姥姥請個安。」他沒說讓安然退了宅子,帶著一大票傭工伴奏回來的事。
安然向書房裡端坐的幾人行禮退出,便去了桂太君處。還沒進門,就聽得桂太君在裡面哭得稀里嘩啦,一迭聲叫:「阿然,快進來,快讓姥姥瞧瞧。」
安然疾步走進去,親親熱熱地挨著桂太君坐下。自從出了偷考花榜那檔事兒,桂太君就沒跟安然這麼親近過了。
疏遠過,安然才覺得格外溫暖珍惜,一邊拿巾子替桂太君拭淚,一邊安慰道:「姥姥,莫傷心了,孫兒這不是好端端的麼?」
「啊?我怎麼聽說,你鬧著要搬出去住了呀?是你父親薄待了你麼?唉,可憐的兒,縱你父親待你差些,你還有姥姥呢,那府裡住不得,就搬來這邊住著,你放心,姥姥看著你,不再叫你父親薄了你……」
桂太君哭得顫巍巍的,安然心頭卻只覺得無比難過。知道這是方府安排的溫柔攻勢,知道安然孝順桂太君,就叫桂太君出馬,想用這份親情打動安然,想讓安然放棄府外的努力,放棄剛剛開創的基業,回到方府來。
桂太君這副樣子,讓安然無比心痛,他像小孩子一般,瑟瑟地蜷在桂太君懷裡,哭道:「姥姥,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姥姥,你是最疼我的,最疼我的……姥姥,對不起,不能答允你,不能答允你……」
他不能為了孝順長輩,就放棄自己的夢想和追求,他想跳舞,他喜歡跳舞,那是兩輩子的喜歡和追求,他想在這個時代,跳與眾不同的風采,他想完成上輩子沒有完成的夢想,跳出屬於自己的舞蹈,跳出自己的經典,跳出自己的巔峰。
可是姥姥這樣哭著求他,求他回歸方府,這讓安然太難過太難過了,夢想和親情,應該是不衝突的呀,為什麼要讓他做出這麼殘忍的選擇?他想都要,都要!都有了,他的人生才能完美。
安然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的撕絞劇痛,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姥姥,姥姥,孫兒不孝,孫兒不能依從你,孫兒不孝……如果困於家裡,再不跳舞,孫兒會死的,姥姥,求求你,不要逼我,不跳舞,孫兒會死的……」
他於這個世間,不求名,不求利,不求權勢,他就執著於兩件事,其一,他要跳舞,其二,他要保全他的朋友,保全他的創作團隊。
方閣老進來時,安然已經暈厥在桂太君懷裡,他那漸漸長開的眉目浸透了淚水,清純又無助,桂太君抱著安然,不捨得鬆手。
方閣老叫人把安然接了出去,送回清如院,他自己坐在桂太君身邊,摟住桂太君,把她漸漸擁入懷裡,許久許久,方閣老才說道:「以前呀,我總擔心阿然一直活在長輩的庇護下,會不堪一擊,如今看來,他還是個有主意的孩子,甚好,甚好。」
他讀的書比桂太君多,經歷的事也比桂太君多,知道有些人,會為自己的信念追求而活,一旦強奪之,必神枯心死。
桂太君伏在方閣老懷裡,低低地哭泣。方閣老陪著她,坐了許久,寬慰道:「你啊,看開些,咱們家雖然損失了些名譽聲望,可是能換一個活蹦亂跳的阿然,總比空守著名譽,卻看著阿然活得死氣沉沉的好,是不是?咱們千辛萬苦的打拼一場,不就是想讓兒孫活得更好麼?」
桂太君哽咽道:「我就是……就是……心疼阿然……阿然太可憐了……」
方閣老道:「看開些,他自己喜歡,就不會覺得辛苦。」就像愛書之人,旁人覺得苦讀辛苦,愛書之人卻只覺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