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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想起捉弄他時他紅著臉的樣子,那麼可愛可笑……一切都是從前了,再美也在回憶裡,現在遇上是偶然,未見得他就在等她。說不定下一刻轉身走開了,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他不在的歲月裡,她慢慢學會控制情緒,有時平靜下來只需要一瞬。她做到了,偏過頭囑咐身邊的小宮女,“你上毓德宮看看,找著長公主請她來,就說我在臨溪亭等她吃酒。”然後舉步朝永康左門走過去。
漸漸近了,她沒有遲疑,提起裙角從他面前翩然而過。他的心直沉下去,沉進不見底的深井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明明那麼多的事等著他去料理……她往慈寧宮花園去了,他心頭有怒氣,拼盡全力隱忍,定定站了會兒,還是踅身跟了上去。
音樓腿顫身搖,每一步都走得萬分艱難,經過他身旁時,天曉得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堅持住。她不能讓他看出端倪,她要標榜自己過得很好,然後他也好好的,這樣才是雙贏。
總歸是有驚無險,她垮下雙肩,倚著彤雲說:“他在那裡嚇我一跳,真要面對面,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見又怕見,你知道多難受麼?”
彤雲咧嘴說:“我是不明白的,多好的機會,往後大概要見面不相識了。”
她嗯了聲,抬頭看天色,月亮森森然掛在半空中,是紅的。因為大如銀盆,上面有斑駁的黑影,看上去有點可怖。
她們從攬勝門進去,這裡人還少些,往前幾步是含清齋,傍著寶相樓而建的,前後房西次間有穿堂相通,形成個獨立的小院落。先帝駕崩守靈那幾天,后妃們也到這裡來小憩。這排屋子規格不太高,灰瓦捲棚硬山頂,紅牆不鮮亮,樹蔭底下又暗,燈籠照著也覺得陰森。
還好臨溪亭前燈火輝煌,到那裡相距不多遠,斜插過去就是了。她整整衣襟上的香囊,剛打算邁步,手肘被人狠狠扽了下,連帶著彤雲也一通踉蹌。她駭然回頭,是他,他跟過來了,不聲不響就把她往含清齋裡拖。
音樓有忌諱,這附近人雖不多,前面寶相樓裡卻有不少結伴遊玩的貴婦。還好他們在暗處,但若是起了爭執,依然引人注目。
她壓著聲說:“幹什麼?”
他沒理睬她,對彤雲道:“走遠些,別在這裡打轉。”
彤雲就那麼愕著,眼睜睜看她主子被拖進了黑黝黝的門洞裡。
含清齋也點燈,兩盞紅蠟在明間的佛龕前高燃,燭火照得到的地方把人影投射在檻窗上,太惹眼。他深知道,一直把她拉進了後面的屋子裡。月色很好,牆上花窗半開著,清輝照進來,在青磚地上鋪成一個拱形的圓。腳步在那片光影裡錯綜,因為她試圖抗爭,愈發的凌亂起來。
“叫人看見!”她終於忍不住低呼,腕子被他捉得很痛,甩又甩不開,她氣急敗壞,“外頭那麼些人,廠臣不要命了麼?”
他聽了哂笑:“廠臣?娘娘這一聲真叫進臣的心坎裡來了!你放心,別人看見也不敢說的。”
眼下他收回了實權,要誰生要誰死,一句話的功夫而已。誰敢多嘴,那個剝皮揎草的姜守治就是好榜樣!所以他有恃無恐,也不在乎為今晚的事多費手腳,他只要一個答案,雖然這答案已經無關緊要了,可是他像瘋了一樣,他想親口聽她說出來。
又是一頓搶奪,可能有些粗暴,他只要她安靜下來聽他幾句話。女人的力氣終究沒法和男人抗衡,她氣喘吁吁,終於屈服。
“那天……”他調節了下語氣,嗓音沙啞,“我是親自到到老君堂來接你的。你知道看著寶船從眼前經過,我是什麼樣的心情麼?那時候我真想殺了你,你這樣辜負我……我問你,你為什麼不下船?是於尊不答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