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呆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邏輯。
就好像見到江堯的第一面,他下意識的反應是遠離。
雖然當時想遠離的念頭,在僅有的這幾次見面裡已經冰消雪融了。
他挺喜歡江堯的,跟對二碗三磕巴他們的喜歡不一樣,除了對那張跟縱康三分像的臉不可抑制的親近感,江堯的性格也讓他覺得舒服,宋琪喜歡有生氣的人,喜歡看到別人眼裡活泛的衝勁兒,每次江堯頂著那張臉生機勃勃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就會假設另一個世界的縱康現在一定也在生機勃勃、沒病沒痛地活著。
縱康剛死的那一年宋琪一直在想,如果時間能重新回到那個傍晚、如果他沒有失去理智、如果他早一點兒發現縱康不舒服、如果他沒有在交錢的時候猶豫那麼久、如果縱康能回來……
後來就不再想了,不敢再這麼想。
如果縱康真的能回來,他沒法想象該怎麼跟他解釋,當時他是因為在想什麼,才錯過了給他救治的第一時間。
江堯的出現很像一部機緣巧合的電影,那麼相似的眉眼,第一次見面就能直接認錯的巧合,肯定會激生出一段亂七八糟的劇情。
可生活不是電影,老天爺不會給他歸檔重來的機會,他沒資格把人家一個挺好的小青年……不對,是祖國的小花朵,當成自己緬懷過去、補救良心的處方藥。
哪怕江堯在八年前出現,宋琪都想不到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現在的他至少是清醒的,連肢體都在逼著他清醒。
——那不是縱康,再像也不是,你可以藉著他的臉悄沒聲兒地懷念、假想縱康在天上的快樂生活,但你不能再把人家認成一個死人。
一個被你害死的人。
眼睛被天花板上的頂燈刺得生疼,宋琪抬起胳膊壓在眼眶上。
繼續贖罪吧,宋琪。
他對自己說。
誰都幫不了你。
被冷醒的時候江堯嚇了一跳,屋裡太亮,他昨晚充完電回包間有點兒犯困,想眯一會兒不知怎麼就睡死了,以為自己一氣兒睡到了中午,還奇怪服務員怎麼沒來趕人,摸手機一看五點二十七,才發現頭頂的大燈不知被哪個龜蛋開啟了。
螢幕上滾動著距離您的消費時間結束還有十三分鐘,幾個小時前鬼哭狼嚎的孫子們屁股頂著頭,睡得橫倒一片,推開不知是誰壓在他腿上的胳膊,江堯坐起來踢了踢旁邊睡成倒掛金鉤的趙耀:“起來了。”
聲音出來又嚇了他一跳,啞得跟生吞了兩盒粉筆似的,喉嚨明顯感覺腫了起來,差點兒沒發出聲音,他使勁清清嗓子再說話,嗓子沒好到哪去,腦袋裡的漿糊倒是都給晃開了,又昏又沉,鼻子也堵得像個擺設。
日。
這一覺睡得過於豪邁,剛要好的感冒又他媽給睡回來了。
“起來貼膜!”往趙耀屁股上又蹬了兩腳,趙耀迷瞪著“嗯?”一聲彈起來,江堯從他腦袋底下抽走自己的外套,站起來直接出去了。
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晚,溫差也越來越大,頂著風在路口攔車的時候他恨不得蹦兩下取暖,坐進去報學校地址的時候牙關還抖著,過倆路口身上才從剛睡醒的狀態裡回溫。
車開到夜市街的時候,江堯往窗外看了一眼,六點來鍾,早點鋪子都支起來了,路邊大小店面也七七八八開了門,他衝司機喊了聲“停”。
司機還挺熱心腸,往前指指:“這不還有一段兒呢麼,給你送門口吧。”
“這兒就行,謝了師傅。”付了錢,江堯推門下車,兩步跨到大藥房門前才看見玻璃門上掛著的鎖。
往門上蹬了一腳,他轉身跑向馬路對面的老診所。
這一片都是老城區,學校後門這個診所更是老得像要反清復明,門口長年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