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開簾子出去,看也沒看休息區跳腳的人,左手給右手挽著袖子往洗車區走。三個小工喊他“宋哥”,他“嗯”一聲算是答應,就著店門口兩隻大水桶唏哩呼嚕地洗了把臉。
身後有人跟著他,不耐煩地咋呼:“你是老闆?趕緊給我看看我的車。”?
宋琪拉起襯衫擦臉,沁著汗的結實小腹露出來,直接說:“修不好,換家吧。”
那人大概沒怎麼被服務業這樣敷衍過,火氣沖天地嚷:“不是,你先看一眼行不行?不趕趟你當誰樂意來你們家這破店?”
脾氣還真不小。
宋琪想起幾年前的自己,不怎麼高亢的心情有點起毛,他不耐煩地回過頭,看見一張讓他瞬間愕然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新浪微博 @煙貓與酒
第2章
腦子裡那聲“琪琪”突然活了。
掐頭去尾截止到這一刻,宋琪二十七年半的人生從沒信過什麼鬼神論輪迴說,對上眼前人的眼睛,成千上萬幀泛黃的舊畫面卻如同被驚擾的蝙蝠,衝著他的面門直直飛來。
老房子、破樓、支在走廊裡的煤氣灶和洗手池、一下雨就漏個沒完的牆縫、沒剪完的窗花紙、櫥櫃裡的糖水罐頭,還有那張年久失修的掉漆木板床,床上難得安寧清醒的他的瘋媽,與坐在床邊攥著他瘋媽的手,一點點抬起眼皮,衝他微微笑著的……
“看什麼看啊!”
江堯覺得自己今天是真他媽的不順。
十萬八千里外的家裡一堆糟心爛事,出來飆車百年不遇地撞個狗,好容易從荒郊回到城郊,找到最近的修車廠,老闆竟然還不願意接活。
不接就算了,看都不看人一眼,他從沒見過這麼不待客的店,不待客你開什麼店?吃飽撐的?
他一點兒沒壓自己火氣,老闆終於被他嚷得回了頭,這一回頭不礙事,一對上眼,江堯直接就被他一臉看鬼似的古怪表情點著了。
我臉上有屎?
他瞪著老闆,目光從那一截有形有款的腹肌上滑過去,開始琢磨如果憋不住火在這兒打一架能有幾成勝算,餘光裡幾個洗車工不動聲色地望向他,其中一個胖子手裡還攥個高壓水槍。
行吧。零。
他眉頭擰個死疙瘩:“看車行不行?”
菸頭不知不覺燒了手,宋琪胳膊一抖,垂下眼皮“操”了一聲。
得虧這一下,再差個半秒,他就能脫口喊出“縱康”。
縱康。
這個名字壓在心底太久了,久到落了厚厚的一層灰,除了年復一年地在夢裡出現,他連張嘴喊一聲都能在胸腔裡撲起一層舊土,嗆得喉頭乾澀。
什麼噼裡啪啦的畫面都飛了,宋琪被江堯一嗓子吼得回過神來,車廠還是這個車廠,水缸也還是眼前的水缸,八年的時間就是實打實的八年,腳下踩的就是現實,什麼奇蹟也不會發生。
他扔掉菸蒂,盯著江堯又叼上一根,視線從高挺的眉骨下斜著上去,把人從頭到腳掃了個遍。
江堯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看這眼神也不是要幹仗的意思,他低頭看一眼自己褲門開沒開,再抬頭,宋琪已經彈彈菸灰,往他那輛劃成花臉貓的車旁過去了。
捏著水槍拖把的小工們默默撤開,該幹嘛幹嘛。
“神經病。”
江堯壓著嗓子罵了一句,抬腳跟上去。
離車還有二十米遠,宋琪停下來,偏頭又看他一眼:“東橋菜市場,去了?”
江堯愣愣,好像是經過了,但他不知道這問題的意思,盯著宋琪沒說話。
宋琪也沒等他張嘴,走過去時用腳在車牌上踢了踢:“照你不要命的開法,以後出地下通道提前按喇叭。”
他這麼一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