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書房內眾人都探身看向張松,這是與眾人休慼相關的大事情。
便在此時,書童悄然進來,遞給別駕荀攸一封信。
眾人又都看荀攸。
荀攸開啟信一看,略有驚訝之色,環顧眾人,低聲道:「漢中張魯,羽化登仙,臨去前指定了五斗米教新師君——是那個在長安宮中住了數年的祭酒。」
張肅以拳擊自己掌心,又驚又懼,道:「如今可好,連漢中都落在朝廷手中了!」
雖然眾人都疑惑世間果有羽化登仙之事否,但當下並非討論著這些的時候,都因為朝廷實際控制了漢中,而感到越發不安。
譙周道:「在座都是累世的交情了,究竟是哪一族殺了劉誕與劉範,不如便站出來……妻小族人,我等都會照料的。」
無人應聲。
張松思索著道:「 也許並非我們士族動的手……」
荀攸此時開口,慢悠悠道:「朝廷會信嗎?」
張松一愣,想了一想,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若說不是士族,這益州還有誰要殺劉誕、劉範,而且還真有能力殺掉他們呢?
譙周便轉向荀攸,懇切道:「請公達(荀攸字)點撥,救我等一命。」
荀攸仍是慢悠悠的,將那封寫著漢中訊息的信,遞給離他最近的張松,示意眾人傳看,這才開口道:「兄長抬舉了,我又如何能點撥諸君?」
荀攸入益州時,劉焉在益州已經站穩了腳跟,不是很歡迎這位朝廷派來的別駕,但是因為荀家一族的聲望,也沒有難為他,只是一介文官,又不掌兵權,有什麼好忌憚的呢?荀攸在益州為別駕,一直有意識得暗中交好當地士族,與譙周、張松等人關係都比較密切。朝廷大軍臨城,殺劉璋歸降的主意,也是譙周、張松等人在這別駕書房之中商討出來的,在場的人自然也有荀攸。在支援殺劉璋計程車族看來,荀攸可以算是自己人。但是像張肅這等當初反對殺劉璋的當地士族,看荀攸還是帶了三分審視三分戒備。
「我在益州數年,此地民風淳樸,土地肥沃,在亂世之中原本也算得安寧。」荀攸嘆了口氣,「依我看來,為今之計,與朝廷硬碰硬是不行的。彼有二十萬大軍,兩萬在城中,十八萬一日可至。而咱們益州境內,先是歸降了的水匪如甘寧等人作亂,劉璋派了趙韙領兵去剿滅。如今趙韙領兵在永寧軍等地,還未歸來。不知列位是否知情,我得到訊息,說趙韙最近在以錢財收買荊州官員,恐怕是要安撫荊州,他自己要領兵在益州的亂局中謀取利益。果真如此,我們外有朝廷大軍,內有趙韙作亂,非但不能與朝廷硬碰硬,還要藉助朝廷的力量,來平定趙韙之亂。」
趙韙被劉璋任命為徵東中郎將,原是要攻擊劉表的,屯兵朐忍之時,恰逢甘寧等人作亂,這才前去平定。趙韙所率領的軍隊,乃是當初劉焉留下來的東州兵老底子。東州兵是南下跟隨劉焉的外來勢力,與益州士族勢成水火。
如果說朝廷還有可能接受益州士族的歸降,東州兵卻只會「趁你病,要你命」,只要有機會,就要吞沒蠶食益州士族的勢力。在劉焉與劉璋治理益州期間,益州士族一直受到東州兵的打壓,仇恨可謂與日俱增。如果一定要在朝廷與東州兵之間選一個,那益州士族寧願是朝廷,哪怕要承擔殺了劉範與劉誕的罪名。
此刻聽了荀攸的分析,在場的眾人都沉默了,連站在角落裡審視荀攸的張肅也不能反駁。
良久,譙周起身道:「既然如此,益州便託賴公達(荀攸字)周全了。」
張松等人,也都齊齊向荀攸作揖。
荀攸起身還禮,目光掠過長身作揖的眾人,望向窗外暖風中的南國夜景,不期然想起多年前長安的那一夜。
那一夜,少年帝王曾聽他一吐胸中錦繡,而這一夜